“直接叫了外卖,半个小时内应该送得到。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偏学减肥。你看看现在样子还能看吗?”裴中恺拧眉看顾许幻,这身体大概也没什么可瘦的了,有种冲动想掀起衣服看曾经美丽的躯体是否还在。
委屈和辛苦终于忍不住,顾许幻坐正身体,“你凭什么说别人就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就那么武断,我瘦不瘦也不关你的事情。”
裴中恺却笑,“身体瘦了,脾气倒见涨。我也不过猜测,什么武断不武断,你就这样想当然我,如果我再说下去是不是又给我扣顶不尊重人的帽子。”
“你还有理了,别以为帮我忙,就该着你了,我没必要受你的说教。”看着裴中恺偏开头笑,眼里却流露致命的温柔,顾许幻的心开始发慌,她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
“没发现吗,只要是你强词夺理就一定表明你有些心虚。”裴中恺把椅子拉近一些。
“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心虚?”顾许幻忍住要尖叫的欲望。
“觉得错怪了我,伤害了我,想道歉挽回。”裴中恺平静地看着顾许幻。
“你不仅独断而且自大。”顾许幻觉得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有点儿上火,“我向来自知,错怪了别人自然会反省自己,总不会像某些人自以为是的毛病。”
“许幻,我们之间的对话似乎总在打压对方,我也希望改变这样的方式,你说我不尊重你,可是你觉得这样对待我能算是尊重吗?不和我商量,不征求我的意见,甚至不提前告知,只有一句话,然后就结束。在一起是两个人说开始的事情,你不也独断地结束吗?”
“不合适就结束并没有什么错,如果你觉得我的做法不合适,那么我们可以以客气的方式重来一遍。”
“可是我不同意,即使重新来一遍,我也不会同意。”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裴中恺,难道你强迫这种关系的延续和存在就是在尊重我吗?”
裴中恺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去,“我以为除了态度和方式,我们还是有其他共识的。是你觉得我们没有再接下去的必要吗?你甚至不给别人任何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工作里我们都会给合作伙伴几次机会磨合,想不到真正对着所爱的人却如此吝啬刻薄。”
顾许幻愣住,他说什么?所爱的人,有股念头想区确定,正好电话响起,裴中恺接起电话说了几句,过去开门。
想着裴中恺那些话里的意思,共识,他们有什么样的共识?
裴中恺再不提起话题,沉默中给顾许幻盛了鸡汤,又把小菜放到餐盘里,“过来吃饭。”
喝口鸡汤,鲜得很,里面的青木瓜口感细腻,晶莹剔透的龙井虾仁泛着光泽,有着新鲜肉质特有的嫩脆。顾许幻以为自己没什么胃口,结果就着汤和菜居然吃了两小碗香米。额头轻轻沁出薄汗。
裴中恺的脸色稍霁,看顾许幻胃口好,刚才的别扭也不去计较,能看她的身体恢复,也不枉他张罗,看她瘦骨伶仃萎靡不振,真的是心疼,以他对顾许幻的了解这行为必定是有原因的,他不敢奢想顾许幻上因为感情而如此,但又有什么样的事情让人 至于此。心里再有不爽也被顾许幻那副像没人管的孩子的惨样子而惹得压下心里所有的不快。
再盛一碗汤递给顾许幻,大概是吃饱心情好,顾许幻居然赶着说我想吃木瓜,不想喝汤了。
裴中恺的嘴角轻轻上扬,早知道就不在饭前跟她辩白什么尊重不尊重的,现在的气氛多好。心里想端起碗喝一大口,然后另寻只碗多盛了木瓜再给顾许幻。
“你用了我的碗。”看裴中恺意态兴然地小口喝汤,顾许幻怎么看怎么混乱。
“我又不嫌你脏。”裴中恺的心情突然也开始好起来。
“感冒没好,我不想担着传染你的名声。”顾许幻看裴中恺只是看她一眼,仍盛碗汤,“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继续下去越听越有调情的可能。
“顾许幻,如果我说我爱你,你还会走吗?”裴中恺却在顾许幻打算要逃掉的时候抓着不放过。
顾许幻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牙齿停止咀嚼。我爱你三个字如同惊雷从头顶闪过,个个金光耀眼,却透着不真实和玄幻。
这三个字似乎从来没有在裴中恺的嘴里说过,他和她做过世界上男女最亲密的事情,强迫的,顺从的,疾风骤雨的,温润如酥的,却从未触碰过类似的话题。两个人只是撷取,甚至更因为这样的避讳而在对方的身体上做更多的索取,疯狂而极致,缠绵而销魂。偶尔,这样三个字在她自己的心底也是辗转翻腾过无数次,承认与反驳,质疑与肯定。因为三个字,所以有了贪念,有了欲望,也有了计较得失的惶惑,衡量过他们之间感情的可能性,也衡量过这种深度的可能性,可最终是用喜欢两个字替代了一个爱字,不敢轻易确认,仿佛只要确认了自己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爱你,顾许幻。”刚才第一次说时裴中恺的声音还略带了不好意思,这次却确定了许多,“你呢,许幻。”他也非要逼着她表态,这样重于泰山的三个字终于说出来,似乎是暴露了命门,急急地要确认要答案。
压住心底的悸动,“裴中恺,你的三个字的确够震撼,说实话,我现在很混乱,你的诚意有多少,我不知道。”也许是违心的,拒绝正面给出答案。
“我认为这应该是我们之间的共识,或者我们都不曾尝试地说爱,不屑也罢,不敢也罢,可是终究要面对,如果你非要我跟你结束,我只会说这三个字,是对我自己的承认,也是对过去的尊重。很不错,你的确教会了我这个词。”曾经以为很难,一旦说出来居然轻松很多。
顾许幻觉得自己的心情悲喜难辨,曾经的质疑和恐惧都不存在,虽然你无畏地说出曾经不屑的词,可是我又如何就此接下这样的重诺,起码我不够有勇气。
裴中恺看着沉默的顾许幻,睫毛轻颤着仿佛随时欲飞的蝴蝶,良久等不到答案,“如果你愿意有和我一样的共识,希望你通知我一声。狗剩儿我抱走了,猫毛对你现在的气管也不太好,等你大好了,再送回来。”
俯身弯腰抱一下顾许幻瘦削的肩膀,亲吻顾许幻冰凉的面颊,“有必要提醒一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答应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把裴写成个坏人,他和顾都是有缺点的人,只要能改正,有利于促进感情,有利于欢愉大家,就是好的。
请客记
那一个绵热的吻似乎一直印在顾许幻冰凉的脸上,好几次忍不住去照镜子看那里是否有与众不同,苍白的皮肤上不见任何痕迹,仿佛是内里受到了灼伤,一点一点沿着经脉向四处蔓延,逐渐形成燎原的星火。
或许是卑微的,怯懦的,在裴中恺喊出那样的铮铮誓言后,顾许幻第一个想法就是躲,言语上的逃避,目光的游离,只是不肯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散发了熊熊火焰仿佛要把她烧毁的男人身上。
可是心底又是渴望的,把狗剩儿作为一个借口留下,留在裴中恺的身边,给懦弱的自己一个借口可以去触碰发生的事实。
以为会失眠,以为会辗转反侧,以为今天的夜晚不过是又一个不出意料的不眠之夜,可是当在晨光中清醒,眼睛在拉开窗帘的一瞬居然被刺目的阳光晃得生疼,顾许幻在夏日八点多就显出燥热的阳光中咧嘴笑了起来。
失眠就这样在预期到来得更激烈的时候却悄悄地不告而别,几个月中,少有的完美的睡眠。什么时候狗剩儿念经一样的呼噜声从扰民变成心里的某根支柱,以为弃不掉的时候,竟有痊愈的一天。
那个说爱她的男人会在邮件里发几段短小的视频,其中一则上狗剩儿蹲在黄花梨木的餐桌上对着镜头屏息凝神。
本是给顾许幻报告猫儿平安的视频却偏偏惹起一段艳情的回忆,红木桌子被撞得与地面磕磕碰碰的声音像春芽儿在耳边渐渐长大起来。真的不能想,想得时候心会真真切切的疼,一扯一扯的,像他在身体里穿刺时的牵牵念念。
原来,原来。
原来女人会如此悲哀,强迫着失去了身体,又主动地遗失了心灵。
原来人生也会如此运气,退到无可退的黑暗丛生的暗夜角落,却发现转身也有光明点点。
不是不计较曾经受过的辱,却在慢慢的时间中选择淡忘,沉湎也罢,逃避也罢,如果拷问心灵,顾许幻不得不败下阵来,终究是动了心,所以会学着忽略和忘记,仔细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矛盾中越来越多地迷失,可最终痛苦地发现,竟然对这种迷失会有眷恋。
究竟是讨厌不尊重,还是惧怕迷失到最后的沦陷,或者兼而有之,或者最终怕的是母亲那样的境遇,付出了,却发现错了,错到无法挽回,错到没有自尊。
我爱你像一面镜子让顾许幻直视内心的全部想法,是的,她就是那个斯德哥尔摩症中俗气变态的女受害者,已经无可救药地被这一句打动,或者很久以前就已经遗失了抗争的勇气由着内心陷落。
顾许幻胡思乱想中居然发现自己开始长胖,自己没太注意,是霍华德有一天笑眯眯地看她,凯瑟琳,你终于不再是根竹竿了。
对着镜子摸着似乎是变得丰盈的脸颊,颧骨也不再突兀,五官亦变得柔和起来,好长时间不怎么照镜子,只觉得难看得厉害,尽管从来不注重外貌,但真的容颜凋敝,尤其是在几个月里急速地变丑,真的不能接受。
微微翘起嘴角,这样的顾许幻是大家喜欢见到的,当然,也是她自己喜欢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