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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弹劾

次日朝堂, 陆居澜在皇帝的默许下,带着证据弹劾聊州知州及淮南东路转运使?折变贪污、侵吞公款,弹劾淮南东路发?运使?漕运损耗作?假, 参与作?案,并弹劾度支郎中收受贿赂批准虚假采购。

一连弹劾一名?州官、两名?高官和一名?京官,震惊朝野。周綦当即佯怒,命刑部立案彻查此事。

“陛下!”徐震这时站了出?来, 道, “关于此案, 臣有话?要说!”

周綦皱了下眉,道:“徐卿有何话?说?”

徐震义正言辞道:“陛下, 陆御史一连弹劾数名?高官,牵连甚广, 微臣以为,陆御史未免有立功心切之嫌。”

周綦不悦道:“证据确凿, 何来的立功心切?”

徐震道:“陛下, 证据是可以作?伪的,微臣对陆御史的指证也并非捕风捉影。微臣发?现, 早在去?年?赈灾之时, 陆御史就有包庇之嫌,对慕无晦在归仁县的所作?所为隐瞒不报。”

陆居澜早知这事不会那么顺利,但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会是枢密副使?徐震。

他镇定道:“私开粮仓、斩首主?簿,该禀告陛下的,我何曾隐瞒过?”

“还有一件天?理难容的事, ”徐震转向周綦,正义凛然道,“陛下, 归仁县主?簿之所以被下狱斩首,全?是慕无晦斩下犯人的两只耳朵,用血腥手段逼供出?来的。”

此话?一出?,朝堂开始窃窃私语。

“竟然下得去?这等狠手,实在有悖天?道人伦。”

“大梁律法规定,不可逼供,更不可用此等手段逼供啊。”

“是啊,就算需要刑讯,何至于此?”

“这等残忍之人,如何能立足朝堂?”

陆居澜见非议之声渐起,当即驳斥道:“简直荒唐。且不说罪犯何百荣伙同钱尚合在灾荒之时火烧粮仓,仅凭他行刺朝廷命官一罪,便可当场斩首!”

徐震道:“斩首是一回事,斩人双耳又是另一回事了。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是罪犯,也该有被当做一个?人的尊严,如何能这般虐待。慕无晦行事狠辣,说不定这主?簿也是哪里惹了他不快,叫他借机逼供处置了。如此看来,火烧粮仓一案,是否存疑也未可知。”

就在陆居澜要继续反驳的时候,另一名?瘦弱老者站出?来了。此人正是已经升任秘书省监的孙有道,慕怀清曾经的顶头上司。

他愤愤不平地指摘道:“徐副使?这些话?未免太过高高在上了吧。罪犯就是罪犯,在他犯下罪行的时候,已抛弃了自?己的人伦,你如何能替受害者原谅罪犯?如何能讨要罪犯的尊严,而将受害者的尊严踩在脚下?”

徐震冷笑一声道:“这话?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明明白白写在律法上的条文,怎么,孙秘监是要指摘祖宗之法吗?”

“律法条文应当与时俱进。既然罪犯行的是刺杀朝廷命官、蔑视天?家的事,便是凌迟也不为过。”孙有道为了替慕怀清辩护,尤其突显行刺一事,在‘蔑视天?家’四个?字上咬了重音。

徐震眼看他也搬出?来‘天?家’两个?字,转而攻击起另一个?方向。

“律法是现在的律法,陆御史和那慕无晦同窗同年?,隐瞒不报,不仅包庇失职,更有结党营私之嫌。此次陆御史更是带慕无晦随行调查,谁知道这次又是不是他们暗中谋划的一场邀功。”

徐震发?言至此,陆陆续续有其他官员站出?来附和。

周綦一只手支着头,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这出?闹剧。等有机会,他想,他一定要把这群多舌的老匹夫全?送走。徐震的话?没能动摇他决心彻查的心,也没能让他对外出?调查的两个?人起任何疑心。此事无关真相,即便徐震说的是真的,他也不在乎,他最?需要的,是在这朝堂上立威。

在听见徐震如何斥责慕无晦如何割下犯人两只耳朵,行事作?风如何狠辣之时,他心底却仿佛被唤起了一种同样嗜血的感受,一种久久压抑的激荡的冲动。这个?慕无晦,倒是教他越发?好奇了。

“确实是有些过了,”周綦开口打断了众人的争吵,“不罚不行,陆卿和慕卿,就各自?罚俸半年?吧。”

弹劾的风波就这样被皇帝压了下去?,陆居澜心底松了口气,当即跪恩。徐震面色阴沉,纵然有再多的话?,宰相表示并无异议,他也不好再说了。

其后诸多递到皇帝案桌前的弹劾奏章都被周綦一一驳回,即便太后那边施压,他依旧顶着压力?,亲自?派人将陆居澜呈给他的证据送去刑部,态度可见一斑。

牵扯其中的人没有想到,皇帝的态度会如此坚决,更没想到,陆居澜手中掌握的证据远比他们表面看到的要多。刑部立案,风风火火查了一个?月,聊州知州和通判率先定罪,其余几位高官的贪污证据也被一一挖了出?来。

折变贪污一案到此结束,刑部捞了一笔大功,该流放的流放,该贬官的贬官。两名?最?主?要的功臣,也在案件结束后的两个月升迁。陆居澜升迁殿中侍御史,慕怀清则升迁度支郎中,取代了原先陈德林的位置。

这事动静闹得太大,秘书省一些不上朝的校书郎也听说了,在馆阁里当作?一件闲来无事的谈资。当然,这里的校书郎换了一批,早不是慕怀清当初的那些同僚。

有一名?校书郎在高谈阔论的环境里格格不入,一道声音好意地带上了他。

“喂,何校书,这事你不觉得激动吗?那可是十几名?高官啊,就这样被那两个?人拉下马了,一个?御史一个?员外郎,还真是有胆子啊。我们做官的不就是为了这点?名?声吗?能搞成这一件大事,就是名?传千古,死也值了。”

这名?姓何的校书郎抬头瞥了眼同僚手舞足蹈的激动模样,笑了一下,嘴里却奉承道:“是啊,为了这点?名?声。谁当官不想要个?好名?声呢?”

这话?从他嘴里吐出?来,莫名?能咂出?几分虚伪的嘲笑,可看他真诚的笑容,有好像是错觉一般。

好意的同僚以为自?己多心了,又对那何校书说:“散衙后去?十里春风怎么样?”

一名?马脸同僚说:“老是去?十里春风,没点?意思,唱的曲儿也就那样,乏味得很?。”

另一名?猴脸同僚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听说自?从那儿的头牌秋莺走后,馆里都没再出?一个?和她一样有才气的,又会自?己作?词,又会自?己作?曲。”

马脸同僚好奇问:“那个?秋莺既然是头牌,后来为什么又走了?谁买了她吗?”

猴脸同僚耸耸肩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马脸同僚遗憾道:“肯定是个?大美人,我还没机会见上一眼呢,不知道是谁这么阔绰。会作?词作?曲的女人,带出?去?可有面子了。”

猴脸同僚赞同道:“这话?我承认,女人的聪慧除了用来点?缀男人的地位以外,毫无用处。这叫秋莺的女人被买去?,不过从侍奉无数男人变成侍奉一个?而已,随便玩玩可以,真要传宗接代,谁要这种被不知多少?人骑过的。”

马脸同僚哈哈大笑:“不说脏了,生不生得出?来还不一定呢。”

他们越聊越放肆,一时间各种污言秽语钻入耳朵。姓何的校书抬头再次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他背对着窗,眼神隐在落日的余晖后,闪过一丝锐利的杀气。

两人似乎感受到什么,朝他的方向看来,他很?快又把头低下去?了。

散衙的钟声敲响,终于不用听这帮蠢货的高谈阔论了,他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而后整理好东西,对几位同僚道:“我还有些东西要买,就不打搅诸位的雅兴了,告辞。”

两名?同僚在身后咕哝:“装什么清高啊。”

这名?姓何的校书郎不是别人,正是出?身归仁县的何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