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王府门口时,正好遇到自对面街道走来的苏辞,他站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两人在侍卫的带领下,一同走入主院。
还未靠近院落,凌厉刺耳的出鞘声破空而来。
男子紧握着?剑柄,骤然挥出的剑刃划过一道剑影,剑锋所及之处,风声鹤唳,他步步紧逼,与之对刃的江跃步伐微旋,躲开径直刺来的剑锋,接连不断地往后?退,不过须臾就被逼近了墙垣。
剑锋离江跃不过半掌距离时,傅淮卿倏然收住手?,剑刃入鞘,他随手?将剑鞘扔给?等候一侧的程靳,接过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掌心,看向踏着?碎石小路而来的两道身影。
湖畔侧的凉亭内已经备好了茶水。
傅淮卿着?人带着?两人前往,回?屋沐浴换身衣裳后?才过去。
他来时,苏辞正和秦骁探讨着?昨日朝堂上百官争论不休的事情,看似肃穆庄严的大殿,如同闹市般吵杂,他余光瞥见男子拾阶而来的身影,起身站到一旁,等他落座也跟着?入位。
傅淮卿挥袍落座,看了眼两人:“昨日之事,你们俩有何看法。”
昨日朝中议论纷纷时,他们俩一言不发,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时不时地就看向两人,皆认为两人所代表的就是高?堂之上掌权者的想法,然而直到退朝,两人都不曾言语过半分。
“外邦朝拜,按例来说理所应当。”苏辞对于此?事算不上担忧,朝中反对者言近来时值多?事之秋,且此?番前来朝拜的是西澜国王子,西澜国于三年前降伏于璃朝,是否别有用心不得而知,当谨慎对待此?事,“持反对意见的朝臣所言也没有问题,西澜国自古以来多?次来犯,骨子里的野性不可能一朝一夕间转变。”
“祝将军送回?的密谍中,也曾提到过西澜国卫兵时不时佯装成百姓四?下打探之事,异心怕是早已涌动。”秦骁嗓音微凝,适才和苏辞探讨过后?,两人的意见是一致的,“还是谨慎为佳。”
京城乃璃朝都城,不能有乱。
傅淮卿闻言掀眸笑了下,不疾不徐地道:“我和你们的想法,正好相反。”他昨日于朝堂中不言,也是想看朝臣的反应,反对也好支持也罢,言之凿凿者不下十位,“敌在明,亦有可取之处。”
掌心圈着?茶盏的苏辞神思凛起。西澜国递来朝拜帖,璃朝寻得理由为拒,里头亦有可大作文?章之处,且西澜国不似其他附属国,此?番前来或别有用心,若不应允,于暗处下只会更为棘手?。
“他们想来,来便?是了。”傅淮卿眸光落在微风掀起点点?波澜的湖泊,平静的湖面下藏匿着?庞然大物,稍有狂风便?会喧嚣而起,叫嚣拍打过湖畔:“且看他们意在何为。”
他侧眸向江跃吩咐道:“传令着鸿胪寺和礼部共同操办西澜国王子朝拜一事。”
江跃颔首领命,走到凉亭外对着侍卫招手。
陡然间,凉亭四?下静了下来,余下微风拂过的低语。
傅淮卿端起茶盏呷口茶水润喉,喉骨上下滚动而过,他指节叩了下桌案,道:“休沐日,何来如此?严肃。”
苏辞凝紧的眼睑忪了几?分,他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秦骁,换了个话题:“今晨我去秦家,准备唤你一同前来,府中的侍卫告诉我你早早就出门了,怎么的还和我一个时辰到。”
“有件事想要?弄清楚。”秦骁神思回?笼,道。
苏辞:“现下明了了?”
秦骁微微颔首,停滞少顷又摇了下头,意有所指地道:“算不上明白,只是知晓了件事情。”
傅淮卿闻言,眸光往他面上扫过,问:“何事。”
“喜事。”秦骁掀眸看向对面的肃王,他平静地道:“前日我才得知,别枝不是我的小妹。”
顷刻之间,傅淮卿圈着?茶盏的掌心骤缩,面色却与寻常无异,他无可无不可地对着?秦骁略带探究的目光。
苏辞皱眉看着?目光平静的秦骁,又看了眼主位上面不改色的男子,显而易见,秦骁所言非假。
如此?一来,在场也就只有自己一人不知。
他拧了拧眉,问秦骁:“你确定?”
“千真万确。”秦骁淡淡道。
苏辞:“……”
他沉默了会儿,道:“城门失火时,莫殃及池鱼。”
话音落下,苏辞又觉得不大对。
按昨夜主位上的男子所言,火光似乎不在他们俩,而是在于那个要?被撬墙角的男子。
他喝着?茶水,余光瞥了眼势在必得的两人,心中默默地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别枝心仪男子默哀半盏茶的时间。
傅淮卿静默不语地看着?神采奕奕的秦骁,就好似已然和别枝有所关联一般,想到别枝此?前曾跟他离京一段时日,他眸色沉了沉。
别枝最喜欢的,就是容貌出众的男子。
傅淮卿端详着?男子的容貌,同为男子立场而言,秦骁于男子中确实出众,高?中探花那年策马行于京中街道,亦有不少女子为其容貌所惊。
虽然别枝不曾与‘寂然’提及过倾心于其容貌一事,可偶有的言语间也多?有欣赏的意味。
他搁下茶盏,不冷不热地笑了下。
目光始终凝着?主位男子的苏辞睨见这?道不着?眼眸的笑,颇有风雨欲来的意味在,他沉思会儿,无视满天的日光起身拱了拱手?:“出府前祖母唤我今日务必出席家宴,时候不早,我先行告退。”
傅淮卿扫他一眼,嗯了声。
苏辞退了半步,又觉得留下他们两人不大合适,停下步伐,半点?儿也不心虚地道:“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和你相商,我们边走边说?”
相识多?年,秦骁自然明白苏辞的用意,起身拱手?退下。
傅淮卿眸色淡淡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视线,取来巾帕擦拭过不知何时坠入掌心的茶水,侧目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江跃闻言抬头,看了眼高?悬的日头,隐晦地道:“这?个时辰,姑娘应当在徐家院落旁的楼宇守着?。”
朝阳升起不过半个时辰,离入夜还远着?。
傅淮卿静默了瞬,起身前往书房。
满案的奏章静置桌案上,他取来笔沾染上墨,一目十行地扫过奏章上烙印下的字迹。
一旁的江跃研着?磨,见王爷许久都没有沾墨,下意识地抬起眼睑看向主子,微启的嘴角在瞧见主子略显失神的面色时默默地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