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她尚未收到回复。

侍从走进政务厅，宣报首席法师阁下求见，打断了她的思考。奈娜忙了一上午，完全没想到喝水，此时才觉得口干舌燥，赶紧灌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苦茶。

“当然，请他进来。”

她很久没有见过伊奥了。加冕日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法师部的高塔里，不再像以往那样不时地出入王宫，但她听说他仍然偶尔会离开法师部，去城中的声色场所，真不知道以他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怎么还能玩得动的……

伊奥穿着深紫色的法师服，面色苍白地抱着一叠纸走了进来。他朝她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奈娜简单翻阅了一下，发现这些是王国高级法师的档案材料，里面有他们每个人的出生背景、天赋、家庭等详细的内容，她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薇岚的资料，根据上面所写的，薇岚的确是一名孤儿，八岁时便进入法师部研习法术了，背景干净而简单。

奈娜有些疑惑地看向伊奥，问：“给我看这个是要做什么？”

“陛下，我很快就要死了，首席法师总要有人来当，而理论上接替该职位的次席法师的位置却一直空缺，是时候敲定人选了。”

奈娜拧起了眉头，没想到他在政变前那句不经意的反问居然是认真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被他说得如此轻巧和突兀？

“死？怎么会这样？如果你需要王宫医师……”

“陛下，能量的等换是世上唯一公平的事情，”伊奥平静地打断她的话，“您知道所有的法术都对法师的身体有损耗，这是扭曲自然的人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我不知节制地滥用天赋，早逝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甚至很期待，您不必在意，只需要知道，今后，法师部就是陛下的了。”

她盯着他无动于衷的神情，说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一个猜想：“伊奥，告诉我，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或许是一些……我所不记得的事情？”

伊奥沉默了下去，这种沉默在这样的时刻很难不被认为是一种肯定，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我只是陛下生命中的一个不重要的配角，该适时退场了而已。”

他微微转开了头，盯着一旁的地面，午间的阳光自窗外投射进来，将他那长着泪痣的、更忧郁和俊美的半张脸隐在暗面，只留给她一个冷然抗拒的侧颜。

他想，他又能告诉她什么呢？没亲身经历一遍每个看似平淡寻常的时刻，怎么可能真的明白？例如，你难得穿上红色的裙子，坐在种满了小苍兰的花园里，被衬托得像一团灼热而灿烂的火焰，今天，你对我笑得很亲切，足以抚平我心中十年的伤痛。

告诉她，倘若真有神明，能让一切重新来过，你和我由死复生，回到纯真年代。

告诉她。

告诉她吗？

“即使真的要死了，也不愿意告诉我？”

他听见她的声音响起，语气困惑而疏远是的，像现在这样，继续做一个配角，做一个她眼中可有可无的存在，是最好的。

“没错。”他说。

奈娜发现伊奥这个人常常在出乎意料的地方上无比固执倔强。她放下手中的文件，心情复杂地回应道：“我会看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第0058章 水中刀（三）把你关在这里当一辈子的性奴也不错（含群p幻想、扇脸扇奶、窒息）

伊奥走后，奈娜将路德叫进政务厅，命令他将大门关上，只留两人独处。路德如今是她的贴身侍卫，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路德，我需要你帮我跟踪一下伊……”

话还没说完，便又有人匆忙敲门，门外传来侍从紧张的声音：“女王陛下，前线发来急件，是雅弗所人希克斯给您的回函！”

“进来！”奈娜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感到一股难以控制的紧张，而路德的表情也显然变得有些僵硬。

侍从得到了许可，赶紧推开沉重的大门，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将一封深蓝色的信笺递给她。奈娜拿起桌上的拆信刀，动作利落地打开了信。

和她给他的那封完全不一样，这上面没有敬语，没有寒暄，甚至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漂亮而冰冷的文字：

亲自来见我。

熟悉的字体，熟悉的口吻，还有熟悉的熏香，这一切让奈娜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可是，她怎么可能亲自去见他？作为女王，她的一举一动都具备深意，刚加冕不久，便亲自跑到前线去，会显得她太将这群“蛮族”的威胁当回事，这太不像话，而且，如今她统治根基不深，也不愿随意离开王都。

奈娜努力让自己冷静地思考着这一切现在不同于曾经了，她是一国的君主，单看两方军事力量的悬殊对比，也是她更有筹码。

正在她思考之时，另外一张泛黄的信纸却从信封里面飘落下来。

奈娜赶紧去拾起，却意外在上头看到了自己的字迹。

她的心猛烈一跳。

是她不辞而别的那天晚上，她留给希克斯的那封告别信。

纸似乎被捏皱过，然后又被抚平了，背面还额外写了些什么。奈娜不敢细细回看当时自己写的内容，只是慌张地去看背面。

写在背面上的仍然是希克斯的字迹，但要比另一张纸上的更加气势凌人而男性化：

亲自来见我，不然，我会让你的军队会彻底覆灭在这里，你的王国将自此衰落、一蹶不振，你此生都无法不沾染血腥地统治你的子民，我发誓。

她从来没听希克斯对她或者任何人这样讲过话，作为原则，他这个人似乎不喜欢进行直接的威胁。

奈娜盯着手中陈旧的信纸，上面的文字宛如最恶毒的诅咒，然后，像是逐渐变成了黑色的虫子，爬满她的全身，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牢房内，利维盘腿坐在床上，双手被铁链铐住。他的头发变得有些长了，好几天没有刮理的胡渣也残留在下巴处，也只有他这样本身极其好看的人，还能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不显得邋遢落魄。

发现来者是奈娜后，他有些意外地对她挑了挑眉，这是曾经作为王兄的他才会对她做的表情。

“这次怎么白天就来了，是终于要带我上断头台了吗？”他问她，似是在嘲讽地开玩笑。

奈娜走到他面前，学他之前对她的样子，捏住他的下巴打量他的脸。

“不杀我吗？”他与她对视，继续用问题挑衅她。

对于这个问题，实际上的答案是奈娜坚持要设立新的常设法庭后再审判利维，当初她会承诺安蒂公爵那个条件，其实也是预先留了一手。

她确实会给予神圣议会终审权，但是审判本身却由独立的法庭完成。这场审判极其重要，并且具备无与伦比的象征和示范意义，她必须要确保这会在她亲自设立的新法庭上进行。

但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