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下头,扣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关切,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凉:“真的是你,大哥,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成为警局的卧底?”
阮科的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那人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冷漠和疏远。
阮科的心中一阵沉痛,他的记忆开始在这一刻被切割成碎片,过往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遥远无比。
那人低下头,声音缓缓地响起,冷得像冰刀:“大哥,真是不好意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教过我的。”
阮科浑身一震,他想要辩解,想要反驳,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而是一个已经走得太远的陌生人。
过往一切,恍然大悟,从头至尾,出卖他的人根本不是他的那些仇人。
阮科最后看见的是自己映在那双冷瞳里的倒影,扭曲成供桌上将熄的线香。苻昭衔着冰凉的冷笑,替他阖眼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在合上本过期杂志,而远处警车顶灯正把血泊染成廉价的鸡尾酒色。
“小子,想跟着我吗?”阮科半蹲下身,叼着烟,看着眼前衣衫褴褛,面色凶狠的少年,他的眼睛却亮得像淬过火的匕首。
少年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大声地说:“想,我想当警察,做大英雄。惩恶扬善。”
阮科捏了捏少年瘦削的脸颊,闻言大笑,笑得无力却带着一丝深意:“那我教给你第一课,你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刑侦大楼的白炽灯像隔夜的月亮,苻昭站在审讯室单面玻璃前,仿佛看得见阮科年轻时的影子,最后在强光下洇成模糊的灰。
他说,我们这种人就像野草籽,风往哪吹就往哪扎根。
可如今玻璃倒影里的制服笔挺如刀,英俊而又充满了英气。
阮科是苻昭的教父,也是他人生攀峰路上第一个出卖的人。苻昭早就看透了阮科在黑白两道之间的游走,他知道,自己和阮科一样,没背景、没根基。
阮科贪念极重,赌性如命,为了钱,他什么都可以抛弃,廉耻与道德早就抛在了脑后。
可苻昭不同,他有梦想,他渴望出人头地,想要被人仰视,想要站在顶峰,想要被上司提拔,而唯一能让他实现这一切的,就是打出一场大的、震天响的牌。
这场赌局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时刻,警局连夜展开了对阮科与曲维祯的案件审理。苻昭立下了头功,正是他最先察觉到阮科即将回国的消息,并迅速向警署提供情报,安排埋伏,成功围堵阮科。
最终,也正是苻昭亲手开了那一枪,击中阮科的胸口。那一瞬间,阮科的生命戛然而止,所有的过去与未来,都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上司拍了拍苻昭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苻昭,看不出来,还是有两下子。”他语气中带着轻松,却又掩不住一丝复杂的感慨:“不过,算了,毕竟阮科也算是你曾经的师傅。当初他携款杀人,亡命天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窗外梧桐树影斜斜切过百叶窗,把年轻警督的脸割裂成明暗交错的拼图。
苻昭的眼中闪过一抹微妙的情绪,仿佛那一刻的回忆与阮科的死,让他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但他没有多说,依旧保持着冷静与从容:“确实,师傅终究是我的师傅。”他的声音平淡,带着几分感叹,却也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上司似乎察觉到了苻昭的沉默,笑了笑,语气轻松:“好了,既然这场风波已经落下帷幕,你立了头功,前途不可限量。好好干,升职是迟早的事。”
苻昭微微一笑,脸上依旧是恭谨的笑容。但在那笑容背后,藏着他自己的一片天。正当上司准备离开时,苻昭忽然靠近了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低调的谦卑:“那笔钱,我已经放在了我的办公室抽屉里。它是重要赃款,我不敢擅自处理,想请您过目,看看该如何处置。”
上司闻言,眉开眼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孺子可教也。”他拍了拍苻昭的肩膀,眼神中带着一种难掩的欣赏:“做得好。”
苻昭眨了眨眼,依旧是那样恭谨的姿态,毫无情绪波动。
上司走后,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晴空万里,那景象就像是他未来的前途,似乎在这一刻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冷峻的光芒。手中的权力,逐渐开始变得触手可及,而这些钱,终究会回到他的掌控中。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曲家倒台,阮科葬身,苻昭的世界终于没有了什么可以真正威胁他的东西。曾经紧紧盘旋在他心头的压力、恐惧与不安,随着这些变故的发生,像是骤然消散的乌云,令他有一种几乎失控的快感。
甚至连星落,他原本因为腹中孩子而有些不悦的情绪,也在他心中渐渐释怀。他告诉自己,待一切都安定下来,再与她要一个属于两个人的亲生骨肉。
也许她还没有非常喜欢他,但是现在星落的身边只有自己,徐徐图之,她会愈发依赖自己得。
他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心情如同今天的阳光般明媚,冲了个澡,顿时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买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带着轻松的心情朝着星落的住处走去。
可是,站在门前敲了许久的门,始终没有回应。苻昭眉头微蹙,拿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也无人接听。
他不安地走下楼,来到保安室询问。保安回忆了一下,才说道:“一楼那位小姐似乎今天早晨一大早就搬家走了,车子来接她时,拿了三个大箱子。”
苻昭的心猛地一沉:“谁来接她了?你见到那个人了吗?”
“是个女人,长发,看起来年纪不小,应该是那位小姐的母亲吧。”保安双手比划着。
苻昭一愣,心中暗道不可能。姜曼笙早已死了,怎可能又突然出现?
他心中有些不安,扔下了那束玫瑰花,便打算去找寻星落。但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电话是上司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声音那头冷冽如冰:“苻昭,立刻过来警局,有事情和你商量。”
苻昭眉头一皱,心中一阵警觉,但上司的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没有多问,匆匆挂了电话。没有办法,他只能暂时将星落的事情放在一边,交代保安室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以后若是见到星落,立即联系他。
他急匆匆赶到警局,走廊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像极了阮科临终时喉间漏气的嘶鸣,身上不觉生出一阵寒意。
局长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梳齿状的光,上司背光站着,来不及开口,苻昭便被埋伏在门后的同事们蜂拥而上,一下子将他压制在地,随即,手铐冰冷的金属夹住了他的双手。
苻昭懵了,浑身僵硬,一时间脑海一片混乱,挣扎着抬头,看向上司:“这是什么意思?”H蚊<全偏68四576四9·5
上司冷冷地看着他,随手将一叠刚刚打印好的材料扔到了苻昭的脸上:“苻昭,有人检举揭发你当年的丑事,原来藏在警署内部的内鬼,竟然是你!”
那些散落的文件上,字字句句都在清晰地讲述着苻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无情地勾画出了他背信弃义的轨迹他如何私下借阮科的名义放风给曲家对头,导致曲家掌权者的陨落,让阮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笔警局丢失的赃款,原本也是他悄悄偷走的,却被巧妙地嫁祸给了阮科。
而这次码头围剿行动,更是他暗中亲手开枪杀害了曲维祯,借此制造混乱,试图让阮科成为替罪羊,蒙混过关。
上司冷冷地盯着他,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悯,像是看着一只已经无路可逃的丧家之犬:”这些东西,足够你在牢里呆上一辈子了。”
苻昭没有立刻回击,他的内心冰冷如铁,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意:“我没有偷钱,那笔钱的确是阮科偷的,我与其无关。”他不后悔当初做了那些事情,但是没做的他绝不承认。
上司嗤笑一声,随手捡起一张照片,拍在苻昭的脸上:“你自己看看,这些钱是不是当初警局丢失的赃款?”
上司担心苻昭抖搂出关于自己的丑闻,于是暗箱操作,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轻而易举地将他送到了牢中。
少年时的苻昭也曾在收容所待过,记忆力馊饭桶沿结着冰碴,铁床架在朔风里哭嚎。彼时他蜷在霉烂的军大衣里数肋骨,数着数着就嚼碎了满口恨意。如今这恨倒成了活物,在他喉头一拱一拱地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