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做了多伤天害理,多天理难容的事。
可是在看见那人彻底断气的时候,他的心境冰凉的可怕,像是在面对一个,根本不熟悉,根本不认识,遥远、不真切的感觉。
换一种说法。
他觉得那个人皇,不是人皇,不是活着的人皇,又或者说,不是人,不是一个生命。
更像一个……程序……
程序、代码。
彻底闭上双目的时候,这两个词突然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困惑不解,终于从黑暗中撕出一点光亮。
而后显现在他跟前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正方体,正在发光。
于是他一步一步靠近,皱着眉,好似这个东西才是一切的答案,可又不敢触碰。
思量再三,他还是伸出了手。
在他指尖碰到那个正方体的时候,一阵白光闪过,脑中的记忆如泉涌一般将他吞没。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活阎王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才明白了什么九千多次,什么别的世界,什么拯救。
他再睁眼时,在方块中看见了一个少祈,如被静止一般暂停在那处,睁着一双眼望着他,虽有光亮,却无神,没有任何希冀。
那么多记忆像是不属于他的一般,将他的脑子搅成浆糊,他只能从里面一点又一点的深挖,才能明白这个方块是什么。
才能明白……自己是谁。
一片黑暗中,他对着那个方块笑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垂下眼眸,体会着那处的灼烧感,忍耐着九千多次,脖颈一次又一次被割破的痛楚。
什么倒转时间,什么时光回溯……
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将头重重的埋了下去,再也不看那方块中的少祈,只想背着那些光芒,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九千多次……
裴昭捏紧自己的脖子,想将自己生生掐死在这,用了最大的力道,却没能掩盖过那一次又一次喉咙被割开的痛感。
更没能一死了之,脱离这苦海无涯。
黑暗中传来压抑的质问声。
“怎么九千多次……没有一次……”
“没有一次……”
“能救他……”
求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
“二师兄,大师兄醒了吗?什么时候醒?这都多少天了,大师兄怎么还不见醒?”
颠簸的马车上,白不云在外驾马,急得直冒汗,抓耳挠腮的对着帘子内的卫清阶问个不停。
“即便不御剑,借了马车,都快要到无妄谷秘境南界入口了,大师兄还不醒,还怎么提前一日进入无妄谷?到底怎么了?身上的伤口这几日也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为什么就是不醒?”
帘内,卫清阶皱着眉,身体跟着马车有规律的浮动着,少祈坐在他边上,腿上枕着裴昭的脖子,也有些垂头丧气。
大师兄昏迷不醒已有多日,本以为是身体上的伤口外加入障导致的昏迷,可是体内的障气已经清除的差不多,身上的大部分伤口也已经结痂,除了背后那几道特别深的还有些瘆人外,其他都已见好。
可人偏生是一点醒过来的预兆也没有。
少祈也不知一日要问卫清阶几回:“大师兄身体如何了?今日还是醒不过来吗?”
卫清阶蹙眉,“难。”
少祈抬起指尖顺了顺裴昭的黑发,看着裴昭苍白的神色和紧皱的眉头,还有一直捂着脖颈上那道疤痕的手,心中泛起些难过,总觉得……是那道疤让师兄疼了。
疼的不愿意醒过来。
“已经多日了,大师兄生命体征也一切正常,问题到底出在哪,怎么就醒不来了?”少祈喃喃念叨,“还是因为那日我给他下了咒……”
卫清阶扭头看他,“下咒?”
少祈小声道:“二师兄还记得前些日子离山时见过的那位妇人吗?”
卫清阶点头:“记得,她说她是你娘亲,我才用千年仙草给她续命。可我记得你娘亲已经……”
“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少祈叹了一口气,先一步说出口,“我亲眼见着我阿娘断气的,所以一时不敢认,也不敢信。”
“就是她同我说,师姐与人皇有深仇大恨,要去杀了人皇。我那日便急匆匆想去阻止师姐,若是师姐杀了人皇,自己也逃不出来的,那日我碰见昏昏欲睡的大师兄,就给大师兄下了迷咒。”
“……因为我想着,若师姐执意要杀,我便替师姐杀,因为白秋若是我娘亲,人皇差人围堵白秋……”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不说下去了。
“我不知二师兄你会来,我那时只知,若上天垂怜,真的让我娘亲捡回一条命,可又被人皇再次逼得死路一条,便什么也想不通了。”
“……人皇是师兄的父皇,我只是怕师兄会难过。”
少祈突然笑了一声,他的指尖停在裴昭的鼻梁上,一点一点滑下来,“算了,其实这都是借口。”
“我是怕师兄妨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