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担架被推进抢救室的门,门边的红灯随即亮起。

一名值班护士记录着基本信息,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随车上来的警察:“电话是你接的?家属吗?”

警察点点头,“联系人说是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低头扫了一眼病人手边沾着血的手机,显然不知道密码,解不开。他的身份还没完全确认,而伤人凶手仍在逃。

他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小子运气还算不错,被凌晨失眠下楼闲逛的老太太发现了,不然躺到早上,恐怕就没命了。

护士没有继续追问,转身去准备输血材料。

急诊通道外,担架不断推送着伤者,医生和家属的声音此起彼伏。时而是焦急紧凑的指令,时而是哀求与哭喊,有时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时之序从未带着这样的心情踏入这里。她走到急诊室护士站,简洁地描述了江燧的特征。护士皱眉,说:“病人正在抢救,情况紧急。”随即,她转头叫来了站在一旁的警察,示意时之序跟他们走一趟。

说话的警察自称姓何,看起来三四十岁,旁边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察,做着记录。

时之序把江燧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报给他们,态度平静地说自己是江燧的家人,可以为他签字并垫付医疗费。

何警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伤者妹妹吗?”

时之序低头,想了想后回答:“不是,我是江燧女朋友。他是在送我回家之后出事的,我家就住在在钢铁厂家属区,你们发现他的那栋楼。我认为凶手应该原本是冲我来的,他蹲在我家门口,等我独自回家的时候对我下手。”

他们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看起来很年轻看,大概还在念中学,但语气沉稳,条理清晰,看不出一丝慌乱。

年轻警察小声问:“所以你认识凶手?”

“可能,”时之序看着他说,“江燧的父亲叫江涛,欠了很多赌债,他前阵子死了。但有一帮人一直在纠缠江燧,我见过其中一些,他们也见过我。”

旁边年长的警察何荣毅神色一凛,迅速想起最近二支队转过来的一份协查通报一伙涉高利贷、暴力讨债及组织胁迫卖淫的涉黑人员,活动范围集中在岭澜市多个老旧社区,其中确实有人和江涛的名字牵连过。

他立即转头吩咐:“小张,通知技侦,把钢铁厂家属区那一片的监控调出来,今晚八点之后的全部都要。”

“时……之序对吧?这些你一会儿也要在正式笔录里说清楚。”他拿着她的身份证看,补充道,“不过你不能算伤者的法定家属,签字的事需要我们联系他母亲。”

时之序平静地“嗯”了一声,然后把随身带的银行卡掏出来递过去:“但垫付医疗费应该没问题。请你们帮我确认一下费用明细。”

缴费手续办完,她坐回急救室门口,才感觉到自己双手僵硬冰凉,后背一片冷汗,贴着衣服冰冷地沁进皮肤。

她不敢想象如果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说“我们尽力了”,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甚至不敢想象江燧闭着眼睛、不说话、不笑的样子。

胃里忽然一阵翻涌。时之序低头趴在椅背上干呕了几下,吐不出什么,只有一股带着胆汁味的酸水涌上喉咙。眼角湿了,紧接着是止不住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滚下来,顺着下颌滴到衣襟上。

忽然,她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是小序吧?”

她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驼风衣的女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眼尾的细纹像是长期失眠的印记,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却克制地稳着情绪。声音非常温柔,像从没大声说的话的人。

时之序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她又说了一句:

“我是江燧的妈妈,黎慧敏。”

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时之序不习惯别人这么亲昵的肢体接触,下意识往旁边躲开。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多少有些不礼貌,她尴尬又难堪,连忙低声道歉:

“对不起……”

黎慧敏反而微微俯身上前,轻轻抱住时之序,手掌缓缓地、温柔地在她背上轻抚着。也是江燧惯用的安抚方式。

“孩子,不是你的错。” 她声音温柔而坚定。

时之序原本并不是为江燧的受伤而道歉,但黎慧敏的话却阴差阳错地触及到了她最痛的部分,包含从过去到现在以及延伸到未来,那无止尽的自我责怪和攻击。

“你一定很害怕吧?我听警察说了,幸好江燧送你回家。别担心,他会没事的,我们为他祈祷吧。”

时之序趴在她的肩头哭,从一开始只是颤抖着无声落泪,逐渐变成抑制不住的大声抽泣,甚至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断续地听到她说的是“对不起”。

黎慧敏也流下泪来,但还是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说不是她的错。

第0041章 第四十一章 谈话

江燧的手术持续到天快亮的时候。

医生宣布他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后,还是转入了重症监护室观察。时之序只在病床推过面前的时候看到一眼面色蜡白的江燧。

她起身走出急诊病区,径直上楼,去了ICU护士更衣室的通道口,准备给时岚打电话。

时岚正换班出来,在门口看到时之序,脚步微微顿住,有些意外地摘下口罩:

“你怎么来了?”

“妈,”时之序很少这么叫她,“我同学现在在你们科室里,叫江燧,我想进去看看他。”

时岚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心中有了猜测。

“就你喜欢那个,你们学校的小混混?”

“嗯。”她懒得纠正了。

“怎么回事?”时岚有些失望,时之序说过和那小子不会有来往了,“你还和他联系呢?”

她没说别的,只告诉时岚他是在生日宴会后送自己回家,在家门口被伤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对他以及他的家人表示歉意。时岚听着惊了一跳。

时之序避重就轻地讲了一下过程。

时岚担忧地看着时之序,想打电话给警察了解详细情况,但看着女儿眼中的执着,她只得叹了口气,先解释说:“ICU的规矩很严,即使是直系亲属也需要医生同意才能进去短暂探视,即便是我也不能随便带你进去。跟我来休息室,你先洗个脸再睡一会。别回家了,我怕那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