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齐,传旨南书房:近日常朝事务着张廷玉与李光地先行票拟......”
待众人领命退下,房间里只留下了皇帝和张院使,梁九功缩着身子守在门口。
康熙双手捂脸,终于佝偻下了身子。
张院使叹了口气,没等皇帝吩咐,自己爬起身,坐到了皇帝旁边的椅子上。
“朕只以为他是怨恨朕,怨恨朕杀了索额图,怨恨朕对他百般磨练。朕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朕让他喝的燕窝里有毒......慕安啊(张静堂的表字),他知道有毒,他知道有毒还全喝光了......”皇帝呜咽“保成这个傻孩子......”
张院使心中不忍,只能嘴上调笑道:“金九爷,您可不能退缩呀!你的儿子现在只有你了,你一退,他肯定没得活。振作起来!!”
“朕的保成还有救吗?”
张院使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那肯定呀~,我可是神医,神医晓得吧?而且咱俩关系这么铁,我就算拼死,也会救活你的宝贝儿子的!!”
康熙的目光微微亮起,抬头看向张院使,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老御医随即挠了挠头,语气变得凝重:“虽然中毒日久,毒已入脑......”
第6章 即将被废的皇太子胤礽 6
康熙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老御医赶紧继续说:
“但是能活!!......如果好好治疗、好好将养的话,其实不会太过影响寿数。只是...只是...,余毒未清,留在体内,二阿哥还是会继续出现暴躁易怒、神志不清的症状......,日子久了可能会呆滞痴傻、四肢无力、不能自理......”
康熙痛苦的闭上眼睛,悔恨与自责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老御医思忖再三,终是开口道:
“若是强行拔毒,则需要用虎狼之方,万分凶险,九死一生不为过。熬不过的话,当场暴毙而亡;倘若侥幸熬得过,则此劫已过,虽然日后身体不能像往日强壮,也不能习武,但好好调理的话,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和办差。”
康熙睁开了眼,目光决绝。他站起身,抓紧张院使的胳膊,对他躬身行礼:
“慕安,朕求你救救朕的儿子,朕的保成,要堂堂正正的活着。”
张院使用力握了握皇帝的胳膊,后退两步跪下行礼:
“嗻!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乾清宫西暖阁。
胤礽夜里起了热,额头滚烫,四肢却冰凉,怎么捂都捂不热。
御医边给他的额头降温,边用艾灸灸其手心脚心,以求回阳。
“皇阿玛......”昏迷中的废太子,喃喃的喊出了这个称呼,声音微不可闻,“为什么......”
康熙披着外套从东暖阁匆匆赶过来,半扶起儿子倚在自己胸前,用手抚着他的额头试温度。
听到儿子昏迷中的呓语,康熙眼里全是心疼。他边给胤礽揉心口顺气,边在他的耳边说道:“阿玛没有下毒,阿玛正在彻查。保成别怕,快醒过来。”
胤礽突然间挺起后背,双手伸向虚空,喉间发出尖利的气声:“叔外公(索额图)...别走......等等(我)......”他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睁得大大的,目光空洞,瞳孔已隐隐扩散如墨潭。
康熙闻言,立刻用自己的手抓住儿子的手,抓的牢牢地。他在胤礽耳边厉声大喝:“保成!到皇阿玛这里来!!不要迷路!!快快醒过来!!”
胤礽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冰冷苍白的双手紧紧抓着皇阿玛温热宽大的手,闭上眼睛痛苦挣扎着。
“保成!!保成!!你撑住!皇阿玛在这里!”康熙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颤抖,双手紧紧抓住胤礽,仿佛想要将他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
在御医硬灌了半碗参汤之后,胤礽终于慢慢地软下了身子,软倒在了康熙的怀里,半晌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保成......”康熙一直在他的耳边呼唤。
“皇...阿玛......照顾...弘皙......十三弟...放......”胤礽气若游丝。
康熙抖着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弘皙他们都好好儿的,你将来亲自教导他们。胤祥是个好的,朕会放他出来。”
“儿子...不孝......”
康熙用手托住他的后颈:“保成别急,别说话!...抬头,调息......”
胤礽最终在皇阿玛的安抚声中,慢慢昏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之时,拔毒之前的全部工作已经准备完毕。整个乾清宫守卫森严,人影憧憧,忙而不乱。
胤礽平躺于锦缎软榻,康熙帝坐于榻侧,从梁九功捧着的黑漆木托盘中取出了内务府连夜赶制的“红金线万寿长命缕”。
红色的手绳由红丝线与赤金线交织,编成单股麻花状,中段缀一颗米粒大小的东珠,末端为金丝盘龙结扣。跟当初胤礽年幼出痘,康熙日夜照顾时,系在儿子手上的一摸一样。
红绳系腕,可锁魂续命。
康熙托起儿子的左手腕,将手绳环套入腕部,绕过三圈后收紧固定。
胤礽的手腕冰凉苍白,腕骨突出,掌心向内微蜷,指尖无意识下垂。
康熙心如刀绞,以食指轻触手绳东珠,确认无松动后,又悉心调整盘龙结扣的位置,避免硌到儿子。
张静堂端着刚刚熬好的参附汤走了过来,二人目光对视。许久之后,康熙嗓音干涩道:“开始吧。”
温热的参附汤顺着胤礽的嘴角流下,好在尚有吞咽反应,成功喂进去了小半碗。
康熙让儿子半倚在自己身上,细心地为他擦拭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