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宜修端坐于太子府正院花厅内,窗外的天光透进来,洒在那绣金的正红色旗装上,衬得她愈发端庄疏冷。
今日,是主子爷迎娶年氏的日子。
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满府的宾客,主子爷免了年氏的八抬大轿、嫁妆仪仗,给足了她这个嫡妻体面。而与此同时,她也无权插手半点婚事安排,年氏更不必向她行妾室礼。
爱与不爱,原来这样分明。
宜修抬眸望向窗外,桃红柳绿,春色正好。继而又低下头,翻看着指尖佩戴的红宝石牡丹纹足金护甲。
“来人,把弘晖昨儿带的贡果拿来。”
贴身侍女剪秋捧了一碟新鲜的樱桃近前,强撑笑脸道:“主子,这是大阿哥特地给您送来尝鲜的,可甜了!”
宜修眼底终于漾开一丝暖意,微微颔首,捻起一颗樱桃含入口中。甜中带酸的滋味,像极了她这一生
乌拉那拉家的庶女,如今是皇太子的嫡妻,来日更将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尊荣无匹的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世间富贵荣华。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窗外微风拂过,桃花纷纷扬扬,如雪如雨。宜修静静望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似嘲弄,又似叹息。
第269章 重回大清拯救四四 78
暮春时节的京郊山野,草木丰荣。
胤禛一身月白常服立于山脚,仰望着蜿蜒而上的石阶,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松木清香的山风。
“四郎,那边有抬滑杆的脚夫,咱们坐那个可好?”年世兰轻拢着杏色披风,目光里藏着担忧。
“不必。”胤禛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我自己来。”
将手中的竹杖在地上轻轻一顿,他迈步踏上石阶。
初时山路平缓,胤禛走得尚算轻松。待行过百级,呼吸已明显急促起来。脚步渐渐迟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年世兰始终跟在他斜后方半步,强忍着没有上前搀扶;苏培盛捧着斗篷,欲言又止;卫平默默随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始终不离主子身影。
半山腰处,一棵苍劲的古松斜斜伸展着枝干。胤禛一手扶着粗糙的树皮,一手撑在膝头,微微喘息着。
年世兰适时伸出帕子,轻轻为他拭去额角的汗珠:“前面转弯处有座凉亭,咱们歇歇脚,赏会儿山景可好?”
胤禛没有作答,只是抿唇笑了笑,深深调匀呼吸后,又继续拾级而上。
阳光透过树隙,落在他略显清瘦的侧脸之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有几次迈步时膝盖明显发软,却总能在踉跄前稳住身形。
三百级、五百级......
当三合寺的大门终于映入眼帘时,胤禛的唇色已经有些发白。他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搀扶的众人,一步一顿,独自走完了最后的台阶。
年世兰红着眼眶递上水囊,轻抚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胤禛扶着门框缓了许久,才慢慢直起身来。站在寺门前回望来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山风拂过,苏培盛连忙上前,为主子爷把斗篷披上。
“进去吧。”心情颇好的胤禛,轻轻牵过年世兰的手,领着她向客院走去。苏培盛紧随其后。
卫平稍稍落后几步,望着主子的背影,心头泛起一阵柔软。他暗自思忖:“主子或许自己都不曾察觉,他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峻沉稳、从容矜贵的模样,但其实偶尔也会像十四爷那般,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孩子气来。”
想到这里,卫平素来严肃的眸中,不自觉地漾起温柔的笑意,随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座不起眼的三合寺,胤禛初时只道是取自“佛、法、僧”三宝之意。直到某日识破了曾先生的身份,方才恍然惊觉这三合暗指的竟是“天、地、人”。谁能想到,红尘中一座小小庙宇,竟是天地会曾三先生的隐遁之所。
那位时常对着流云出神的“曾玄”先生,实则是朝廷通缉多年的前明余孽天地会核心人物曾三。
是日午后,胤禛亲自拎着一坛桃花醉,踏着满地落英往曾先生的小院走去。刚转过月洞门,便见一袭白衣的曾先生,也正拎着酒坛迎面而来。
两个许久未见的棋友,在绿荫下不期而遇,俱是一怔。
胤禛眉梢微挑,将酒坛提到面前晃了晃:“桃花醉,自酿的。”
曾先生忍俊不禁,也举起手中酒坛:“醉春风,自酿的。”
两个不能饮酒的病秧子相视而笑,直笑得前仰后合,怎么也止不住。直到曾先生突然以帕掩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胤禛才渐渐敛了笑意,眼中浮现忧色。
第270章 重回大清拯救四四 79
棋盘上黑白交错,棋子落下的脆响伴着山间松涛,显得格外清幽。
胤禛指间摩挲着一枚黑子,沉吟良久才轻轻落下:“回春金蚕,已经用掉了,抱歉。”
曾先生闻言身形微晃,执白的手悬在半空。山风拂动他素白的衣袖,一时静默无言。良久,他才缓缓落子:“你放了我一条生路,又安顿了会中兄弟,让他们重归安稳生活。我将最后一枚回春金蚕的线索给你,这很公平。”
回春金蚕,相传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效,实则不然。此蚕虽可治病、解毒、疗伤,却唯独不能延寿。然而世人贪恋长生,为求此物不择手段,致使其所在一族屡遭屠戮,如今世间仅存一枚。
服下此蚕者,会陷入一种奇特的假死状态。其脉搏与呼吸皆不可察,体温亦会逐渐冷却,与真正的尸体无异。若不再受到致命伤害或强烈刺激,待体内金蚕将身体损伤尽数修复后,假死之人便会慢慢复苏,重获清醒,从此与体内金蚕共生共存,直至寿数耗尽。
胤禛悄悄把被碰歪的棋盘摆正,指尖将棋子一颗一颗复位:“此物本是先生所求,却被我捷足先登,实在过意不去。”
曾先生忽然将手中棋子抛回棋罐,直视向胤禛的双眼:“我苦寻二十余载而不得,你却能在短短数年间寻获,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莫再多言。”
他仔细端详着胤禛的面色,忽地皱眉,声音陡然提高:“你......没有用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