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十四噌的一声跳起来,吆喝了一句“臣弟告退”,就往外跑走了。

十四边跑心里边暗骂:好啊,好啊!枉你们平日假装跟四哥亲近,真遇到事儿了,一个个的都不顶用。今儿磨磨唧唧了一个下午,也没见着你们想起来送药。哼!终归不是同一个额娘亲生的!!四哥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看着十四翻飞的袍角消失在殿门外,屋里的两个哥哥闷笑出声。

“二哥,您何时变得如此促狭?”

“十四弟啊终究是本性不坏。只是日常骄纵了些。”胤礽边捡棋子儿,边笑道:“对待他这样的熊孩子,就得用偏招儿。”

“十四从小不缺爱,所以一味地对他好是没有用的。你得让他付出,让他主动上心,把你扒拉到自己的地盘里,如此才能念念不忘,时时护着。”

接着又长叹一声:“老四这个人,最重感情,你但凡对他有一点儿好,他就能记一辈子。”

“希望他们两兄弟,这次能相处愉快吧......”

十三听着太子的话,思绪渐渐飘远,脑海中浮现出四哥那夜提前一晚匆匆赶到宗人府的情景。四哥不顾脏污,用带着体温的大氅将自己紧紧裹住,仿佛要将所有的风霜刀剑都隔绝在外。那一刻的温暖,至今仍刻在他的心底。

想着想着,十三的眼圈儿不禁红了。他低下头,默默地一颗一颗地捡着棋子儿,指尖微微发颤,没有再说话。殿内一时安静得只听得见棋子碰撞的轻响。

第13章 即将被废的皇太子胤礽 13

另一边,十四胤禵脚下生风地赶到太医院,火急火燎地拿上了装着金鸡纳霜的盒子,就往宫门外赶。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成功出城,策马扬鞭地向塞外驰骋而去。

太子提前安排在城门外,用来暗中护卫的人手,只来得及看到十四爷带着人呼啸而过,速度快得很,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把人跟丢了。

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只来得及喝一口水囊里的盐糖水,马蹄子都快磨出了火星子,终于在第二日子夜时分赶到了木兰围场。

胤禵从马上滚落,身上裹满了尘土,怀里还紧紧护着盒子。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位于下风口的独立营帐前,隔着木栅栏喊来了专职御医以及四哥的贴身太监苏培盛,把药递过去,踮着脚尖探头往里看,询问四哥的病情。

苏培盛本就担心自家主子爷,看起来既凄惨又憔悴,抱着盒子感动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可差点儿把正担心四哥的胤禵吓死。

还好领头的御医是个靠谱的,又提前得了太子爷的提示,急忙安抚胤禵说四阿哥没事儿,金鸡纳霜对疟疾有奇效,只要及时用药,很快就能好转。

众人七嘴八舌、千恩万谢地把胤禵哄好,劝他回去好好休息洗漱,天亮后刚好可以来看看药效。

胤禵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临时营帐,衣服都没脱,沾床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帐篷里的四阿哥胤禛被外头的喧闹吵醒,只是隐隐约约听得并不清楚,自己又手脚发软使不上力,只能在榻上等着。

然后就看见苏培盛又哭又笑的,顶着个大花脸,抱着个乌木盒子走了进来。

胤禛:有这么个奴才......爷怕不是要病重不治了......

苏培盛见主子爷醒了,赶紧擦脸洗手,给主子垫高了后背,扶起坐好,又给倒了杯温水。然后把十四爷的“壮举”给自家爷说了,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描述十四爷的惨样儿:昼夜奔驰,灰头土脸,嘴唇干裂,走都走不直。

胤禛呆愣着,端着水杯的手一时脱了力,杯子掉在了锦被上。胤禛没有管漫开的水渍,只是把乌木盒子抱过来,放在了腿上,双手搭在上面,低头不语。

胤禵再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露珠打湿了他新换的衣裳。

苏培盛赶紧迎上去,汇报说四阿哥用了金鸡纳霜非常有效,正在好转。

胤禵终于放下心来,一时心情大好,只觉自己棒棒的。准备溜达一下,趁皇阿玛有空时去请个安,然后找八哥九哥十哥说说自己被太子欺压的故事。

谁知这时候,负责专职照料的小太监,从木栅栏里冒出头,向苏培盛汇报说:御厨送来的佐粥小菜,都是些酱菜、腌菜之类的,致使四阿哥食不下咽、日渐消瘦。听御医说,最好是能找到新鲜采摘的野菜,比如马齿苋、苋菜等,清炒或者佐粥吃,有助于恢复体力、抵抗炎症。可惜......苏培盛和小太监都出不去,不能亲自去采摘。

胤禵一听,好嘛,八哥果然是个面善心黑的,趁着自己不在,想方设法苛待四哥。

胤禵直接大包大揽道:“爷亲自去找,定不会饿着四哥。”然后撩起袍角就带着人马风风火火地走了。

(八阿哥胤禩:......听我说,谢谢你......)

待十四走后,苏培盛低头瞪着小太监,小太监摸摸头,朝着他呲牙讪笑。苏培盛只能踹了他一脚,然后转身回帐篷汇报去了。

胤禛裹着披肩歪在榻上,说话声音仍然虚浮着,面颊却已经能透出些许血色。他把手里的书搭在一侧,听着苏培盛的汇报,思索片刻,嘱咐道:“由他去吧,你照看着点儿,提的要求别太出格。”

帐外的朝阳慢慢升起,往帐篷里洒进一地金光。胤禛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身上也好似慢慢有了力气。

晚膳果然是麻油拌的马齿苋,还有瘦肉清炒的苋菜,胤禛很是喜欢,多进了半碗粥。让小太监去跟等在外面的十四弟回禀,并表达感谢。

往后几天,胤禛又陆陆续续收到了来自十四弟的蜂蜜薄荷水、蜂蜜菊花水、珍珠鲫鱼汤、清蒸鲫鱼、手撕鸭肉、野鸭汤,甚至还收到了清炖的泥鳅,说是正适合脾虚、气血不足的病人养身体。

等胤禛能被搀扶着在木栅栏里溜达的时候,就看见夕阳西下,十四把辫子盘在脖子上,两只手一手拎着一只肥硕的绿头鸭,龙行虎步地往帐篷这边走过来。

夕阳映出他乱蓬蓬的鬓角,十四的脸颊晒得红黑红黑的,手腕上还有被芦苇叶割出的伤口。

胤禛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儿湿润。

十四正昂首挺胸,带着今天“打猎”的成果,准备去投喂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四哥,远远的就看见自家四哥站在木栅栏边等自己。阳光下的四哥明显瘦了很多,感觉透过衣服能看见他支棱的骨头,亲王常服披得松松垮垮。嗯......感觉自己一拳能打三个。

兄弟两个人隔着木栅栏对视,彼此都有点儿尴尬,特别是,当两只绿头鸭还在“嘎嘎嘎”挣扎的时候。

“十四弟辛苦了。这次多亏十四弟了。”胤禛先开口,声音仍有些中气不足。

胤禵的脸腾得就红了,还好在火红的夕阳下并不明显。

他踢了踢脚下的草地,听着四哥温和的话语,莫名想起四哥以前的冷脸管教,突然有些心虚。赶紧把两只鸭往前递了递:“四哥你好好养着,缺什么了再跟我说。”

胤禛着人接过鸭子,喉结滚了三次才又出声:“你此次来的匆忙,没有带自己的马。我的‘乌云踏雪’最近也很是憋闷,你若是喜欢......”

胤禵已经喜不自禁咧开了嘴:“‘乌云踏雪’我可以骑吗?!!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我会记得喂它松风糖饼的!四哥你真好!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人已经大笑着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