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市局刑侦支队灯火通明,空气却凝固得像一块巨大的冰。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煜死死钉在技术组的电脑屏幕前。屏幕上,是“静墨轩”外那个老旧监控探头拍下的模糊画面。画面里,那个穿着深灰工装外套、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推开了门。几秒钟后,昭意的身影出现,走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江煜的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皮肤下的血液似乎随时要冲破束缚。
突然,画面切换到了工作室楼下的街角监控。时间跳到了近半小时后。一辆脏兮兮的银色面包车停在路边阴影里。后车门猛地拉开!
两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粗暴地拖着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影出来!那人影穿着昭意今天出门时的衣服,长发凌乱地遮住了脸,身体软得像一滩泥,被他们像扔垃圾一样狠狠塞进了面包车后座!
砰!车门被大力关上。
“操!!!”
一声狂暴到非人的怒吼猛地炸开!伴随着一声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爆裂声响!
江煜的拳头,裹挟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砸在了旁边钢化玻璃的隔断墙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以他的拳头为中心疯狂炸开!玻璃碎片混合着迸溅的鲜血,在刺眼的灯光下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哗啦啦地往下淌!
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玻璃碎片落地的清脆声响和江煜那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鲜血顺着他垂下的手,一滴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溅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
周临川几乎是瞬间冲到了江煜身边,一把死死按住他还在微微颤抖、血流不止的手臂,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又快又厉,刺破死寂:“车牌!东A……后面两个数字被泥糊了!邻居说像是5和3!车型,银色五菱之光!目标区域,老城西区废弃工厂和仓库集中带!通知所有巡逻车!封锁老城西区所有出口!技术组,交叉比对‘静墨轩’所有关联仓库信息!重点排查带‘轩’‘墨’‘艺’字的老仓库!尤其是静墨轩名下的废弃点!立刻!马上!”
他的指令如同冰雹砸下,瞬间点燃了凝滞的空气。电话铃声、对讲机的嘶鸣声、急促的脚步声、键盘的敲击声轰然炸响!整个刑侦支队像一台被强行启动到极限的战争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挖地三尺!”周临川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江煜,那眼神锐利得能穿透皮肉,“把静墨轩关联的仓库,全他妈给我翻出来!一个都不能漏!”
江煜缓缓抬起鲜血淋漓的手,看都没看一眼那狰狞的伤口。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背,狠狠抹去溅到下颌的鲜血,动作带着麻木的狠戾。那双眼睛,赤红一片。他像一头刚从血泊里站起来的猛兽,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静墨轩……”他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裹着浓稠的血腥味。
……
林晚的公寓里,气氛同样紧绷得快要断裂。绮鹅?85⑷⒍六???四〇更薪
煤球像个黑色的毛团炮弹,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疯狂地窜来窜去,从沙发跳到茶几,又从茶几撞到墙壁,发出砰砰的闷响。它浑身炸毛,背脊弓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喉咙里持续不断地发出一种低沉、焦躁、充满痛苦和不安的呜咽声。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瞪得溜圆,瞳孔缩成一条极细的竖线,里面充满了动物本能的惊惶和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
“煤球!煤球!乖,没事了,没事了……”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试图靠近,想把这只濒临崩溃的小猫抱进怀里安抚。
“喵嗷!!!”
就在林晚的手快要碰到煤球的一瞬间,煤球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它像疯了一样,后腿狠狠一蹬,带着尖利爪子的前爪闪电般挥出!
嗤啦!
林晚白皙的小臂上瞬间多出三道清晰的血痕!火辣辣的刺痛传来。
“嘶!”林晚痛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
煤球没有攻击她,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窜到了电视柜上。电视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江煜穿着警服、一脸严肃的证件照。煤球停在那张照片前,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的呜咽声变成了更清晰的、断断续续的哀鸣。它伸出爪子,带着绝望的依恋和求救,一下,又一下,轻轻地、颤抖地去触碰照片上江煜的脸,发出微弱而持续的呜咽。
“喵呜……呜……”
仿佛在向那个此刻正身陷地狱的男人,发出它唯一能发出微弱而绝望的求救信号。
林晚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着煤球对着照片呜咽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手机上依旧毫无回应的昭意的号码,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膝盖里,压抑地啜泣起来。
……
冰冷的仓库深处,只有指甲刮擦水泥墙壁的、细微而持续的“嚓嚓”声。黑暗浓稠如墨,昭意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手指早已麻木,指甲断裂处传来的剧痛却尖锐无比。每一次刮刻,都像是在用骨头摩擦石头,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灼烧感。
指尖下的符号,一笔一划,在绝对的黑暗中缓慢成形。
第0023章 第二十三章 困兽
绝对的黑暗里,每一次指甲刮过粗糙水泥的“嚓嚓”声,都像在昭意自己的骨头上锯。断裂的指甲缝里嵌满了灰泥和干涸的颜料渣,每一次用力都带出钻心的痛和温热的湿意血混着汗。但这痛是锚,死死钉住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她紧闭着眼,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背后指尖的动作上,凭着肌肉记忆和对那个符号的刻骨印象,一下,又一下,在冰冷坚硬的墙上刻着。那是给江煜的路标。他一定能看懂。
符号最后一笔艰难地刻完,她几乎虚脱,后背湿透地抵着墙,大口喘气,喉咙里全是铁锈味。黑暗中,时间粘稠得令人发疯。她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像一头困兽,用所有感官去摸索这个囚笼。
眼睛逐渐适应了浓墨般的黑,勉强能分辨出近处巨大物体的模糊轮廓废弃的机床?蒙尘的画架?空气里除了灰尘和霉菌,还飘着一股纸张受潮发霉若有若无的陈旧气味。气味来自右前方角落。
手腕被塑料扎带勒得麻木,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点蹭过去。臀部摩擦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磨得生疼。膝盖终于顶到了那堆东西。她用肩膀抵着,侧过脸去蹭。是硬纸壳的触感,边缘有些湿软。是箱子。很多摞在一起的箱子。
她调整姿势,反绑在身后的手用力去够最上面一个箱子的边缘。指尖摸到厚厚的灰尘和纸箱受潮后特有的软烂感。她抠住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扒拉。
哗啦!
箱子侧翻下来,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砸在她腿上,散落一地。借着极其微弱、不知从哪个缝隙透进来的天光残影,她看到散落在地上的,是泛黄的文件夹和散页文件。纸张上,赫然印着她无比熟悉的公司LOGO养父母公司的标志!
心脏猛地一缩。她不顾一切地扭身,手指急切地在一堆冰冷潮湿的纸页里翻找、摸索。指尖触到一张触感不同的纸,更厚,像是某种凭证。她死死抠住,用尽全力将它从一叠纸里撕扯出来一小角!纸张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她屏住呼吸,将那一小块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纸片,用还完好的指甲尖小心翼翼塞进自己裙摆内侧的松紧带边缘,紧紧压住。
就在这时,沉重的铁门猛地被拉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柱粗暴地刺破黑暗,直直打在她脸上。昭意被强光刺得瞬间闭紧双眼,生理性的泪水涌了出来。
“挺能折腾啊?”一个粗嘎带着浓重痰音的男声响起,伴随着拖沓的脚步声。
手电光移开一点,昭意眯着眼,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门口逆光站着的人影。不是之前那两个动手的。这人个子不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外套,样式……莫名熟悉。他慢慢踱步进来,手电光再次晃到昭意脸上,又缓缓下移,扫过地上散落的文件和那个被扒倒的纸箱。
“啧,好奇心害死猫。”他停在几步外,声音里透着一股猫捉老鼠的戏谑。
手电光猛地向上抬起,照亮了他自己的脸。
昭意瞳孔骤然紧缩!
那张脸,皮肤粗糙黝黑,眼角堆着深刻的皱纹,法令纹像两道刀刻的沟壑。这张脸她见过!在养父母车祸现场混乱的照片里!他就站在警戒线边缘,穿着和现在这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藏蓝色制服,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记录本一个处理现场的“交警”!
“是你……”昭意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我。”假交警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熏黄的牙,笑容扭曲而狰狞。“找了你好久啊,温小姐。”他向前逼近一步,手电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住她苍白的脸。“你爸妈,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所以他们死了。”他俯下身,一股浓烈的烟草和口臭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江煜那个杂种,毁了我们经营多年的根基……他让我们一无所有,那他的心头肉,就得陪葬!慢慢来,不着急,等他找到这里,正好能看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