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阿泰又摇头道。
杜时笙只觉那人行为鬼祟,事有蹊跷,但见阿泰现下也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只得作罢,叮嘱道:“赶紧送回去吧,别与他人说便是。”
阿泰点点头应允,却又不走,踌躇片刻,方开口道:“小娘子,日后若是方便,也来我家铺子置办些米面吧。”
杜时笙听了,回想起昨日之事,心下明白了几分,秀眉微微一挑,问道:“可是张二娘说了什么?”
阿泰听了,又欲拔腿就走,杜时笙先一步伸手挡住。阿泰身形瘦小,杜时笙又是个女子,他也不好撕扯,只好依旧站在原地,委委屈屈道:“小娘子,小的是张家的家奴,身契还在主子手里攥着,命都是主家的,不是小的不想告诉小娘子,只是小的实是有难处。”
本朝还有奴隶制度,若身契握在主家手里,便如主家养的猫狗儿一样,虽是不能随便要了奴隶的性命,但打骂鞭笞或处以家刑,也是合理合法的。
杜时笙见他面黄肌瘦的样子,知道他日子必是难过,又见他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心下怜悯之情顿生,柔声道:“阿泰,儿知你难处,你既今日给儿通风报信,儿知你必是良善之人。张二娘说了何话,儿也不再问你。只问你一事,那日你与张二娘可是见到儿与一人撕扯?儿只想知道当日详情,你若如实告知儿,此刻天地为鉴,儿定不会与他人说一个字。”
阿泰见她如此说,扛着肩上的肉,立在那里,咬紧嘴唇,半晌,似下了决心般,决绝道:“小娘子,小的便如实相告,还望小娘子日后能信守承诺,不与他人说起才是。”
杜时笙郑重点点头。
阿泰接着说:“那日主家娘子与小的一起去成仟坊送货,路上在巷口听见有人争吵,我二人走近一看,正是小娘子与一个郎君在争吵,小娘子死死抓住郎君的衣袖,那郎君只想脱身,最后拿着一卷画轴打了小娘子,小娘子便晕了过去……小的想去救小娘子,但是主家娘子不准,只叫小的赶紧送货去,且……”
阿泰说着,怯生生看了看杜时笙。
“如何?”杜时笙淡定问道。
“且不准与任何人提及此事。”阿泰小声道。
杜时笙轻“哼”一声,心道,这张二娘见死不救,满嘴谎言,还不准阿泰说,果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你可知儿为何与那人撕扯?”杜时笙接着问道。
阿泰摇摇头,好似又想起什么,马上接道:“但小的确定,娘子与那人绝无私情!”
“哦?张二娘说儿与那人有私情?”杜时笙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
阿泰知自己失言,面上胀得通红,不敢再言语。
杜时笙见他模样,柔声道:“阿泰,儿知那张二娘嘴上刻薄,不是与你生气。自那日儿晕过去大病一场,便想不起当日很多事情,只记得与这人结怨颇深。你可还记得什么其他的细节,再与儿说说,说不定,儿能想起一些当日之事。”
阿泰挠挠头,回忆道:“那日小娘子说,那人拿走了荷包,还说了带走什么孩子……”
“荷包?孩子?”杜时笙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泰侧头思索良久,忽的点着手指高声道:“想起来了!那日小娘子斥那人偷了小娘子荷包,还带走了一个小孩子!”
“儿与那人相识与否?”杜时笙问道。
“不识得!”阿泰确认道,“我在坊市见得多了,那人就是个偷儿,言行粗鄙,穿着邋遢。那日他打晕小娘子后,本欲拿走小娘子的画轴,小的实在看不下去,喊了一声“来人了”,那人撒腿便跑了。”
杜时笙点点头,与自己梦中场景几乎一样,那画轴大概是被孟掌柜拿走了,而按照原主仅存的记忆,原主是没有弟弟妹妹的,这个孩子不知是何人。
“你可还见到何人又经过此处?”
杜时笙想问问看,阿泰是否见过孟掌柜。
阿泰摇摇头道:“我喊了那声后,被掌柜娘子狠狠拧了一下,催着我赶紧走了,后来还有何人来,我便不知道了。”
看来这两样,是无法从阿泰这里获取信息了。但无论如何,也要感谢这小伙计,他自己的命还似蝼蚁般卑微,却仍拼尽了全力帮助她。
第19章 第十八章何青?是小
竹马?
却说杜时笙从阿泰处得知自己失忆的经过,对这个善良又命不由己的小伙计心生怜悯。
“可挨打了?”杜时笙问道,目光温柔地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如果在现代,这才是一个初中的孩子,可谁知道他这十几年,到底吃了多少苦,而这一生,在可预见的范围里,又要再吃多少苦。
“早就不疼了,小娘子你没事便好,自那日起,小的真的日日睡不好,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这心里如何过得去。那日在铺子见到小娘子身康体健的站在那,小的心里真是高兴得紧!还望小娘子不要怪小的见死不救才是。”阿泰说完,笑的一脸纯真,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这才让人瞧出原本年纪的模样。
“儿要谢你才对,如何能怪你。”杜时笙真诚地说,复又想了想,说道:“日后若是儿有何能帮忙的,你定要来找儿,不要抹不开脸面。”
阿泰挠挠脑袋,笑道:“小的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小娘子不挂怀便好。小娘子若是没有其他事,小的便回去了,若是耽搁久了,主家娘子是要打的。”
杜时笙点点头,轻声道:“快回去吧!你放心,今日之事,儿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的。”
阿泰躬身一礼,便背着肉袋子快步走了。
杜时笙看着他瘦弱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意兴阑珊,也不想再逛,便径直去了顺德坊,想着订些石蜜就打道回府。
正巧只有唐娘子在铺中,怀中抱着孩子,一听说杜时笙要买石蜜,说道:“可巧前面的石蜜今日都卖完了,儿去里间找找是不是还有。还烦杜娘子帮儿照看下六郎。”
杜时笙是唐家铺子熟客,很是喜欢白白胖胖的唐六郎,便把他抱在怀中,拿着小波浪谷逗着他玩儿。
唐六郎刚满两岁,刚会说些简单的话,见到杜时笙便奶声奶气道:“饴糖,饴糖娘子……”
杜时笙被他逗的扑哧一笑,用鼻子轻轻在他脸上蹭了一下,道:“六郎只知道吃糖。”
唐六郎被她蹭得痒痒,又记得她是给过自己饴糖的小娘子,便讨好地在她脸上湿漉漉的亲了一口。
哄的杜时笙杏眼弯弯,梨涡绽放。
魏修晏刚好与黄录事经过,见她抱着个白胖娃娃,巧笑嫣然的模样,微微一怔,只觉这一大一小的温馨场面似春风拂面,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
这几日时至清明,因着要有集会游行,焱城上下各衙门府寺皆戒备起来,大理寺也频繁出街巡查。恰巧采花大盗一案大理寺承办,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新的线索了,黄录事好几日未见寺正好脸色,今日见他面露笑容,心中着实纳罕。
循着寺正目光,黄录事见到杜娘子坐在铺子门口逗孩子,惊得张口结舌,忽的想起寺正安排自己的任务,手心微微冒汗,心道,清明之后,必须得赶快办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