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还有一丝信任吗?”窦昭昭闻言不禁笑了,“他如今见了我,还有一句实话吗?”

彩兰陷入了沉默,他们作为外人都看得出来,太子一直不满窦昭昭参与朝政,从前是明着劝诫,如今是更是隐藏着心思,暗自防备着。

彩兰放下手,由着念一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起来,转而低声劝道:“太子殿下听不进娘娘的话,总归能听进陛下的话,陛下也同样疼惜两位公主,娘娘不必担忧。”

窦昭昭想起来陆时至眉眼温柔的笑脸,眉头一松,陆时至不会任由陆弘稷胡来的,会和他明晰道理。

午膳后,向雨石就带来了陆时至传召太子殿下去紫宸殿的消息,窦昭昭侧倚在软榻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彩兰眼看窦昭昭提不起精神,体贴地上前,“奴婢伺候您小睡一会儿吧?”

窦昭昭点了点头,可才在彩兰的搀扶下坐起身,又顿住了身形。

彩兰疑惑道:“娘娘?”

“伺候我梳妆。”窦昭昭叹了一口气,又转头吩咐向雨石,“备轿,去紫宸殿。”

说完,窦昭昭不等彩兰回话,自顾自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弘稷性子倔犟,陛下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我就怕他们谁都不让谁,还是去看看的好。”

彩兰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娘娘还是放心不下太子殿下。”

窦昭昭没有说话,虽然不知道陆弘稷做的事令她失望,可终究是她的孩子,就算犯了错,做母亲的,依旧怕他吃亏。

窦昭昭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等她到紫宸殿的时候依旧是慢了一步,她才踩上石阶,就见陆弘稷从内殿出来,看见她还愣了一秒,神情有些复杂。

“母后。”陆弘稷迎上前来,低头问安。

窦昭昭眼神满是关切,上下打量片刻,“你父皇没说什么吧?”

陆弘稷的眼神闪躲一瞬,直起身,笑容带了几分疏离,“父皇教导了儿子几句,儿子受益匪浅,多谢母后记挂。”

窦昭昭心底生出一丝怪异,点了点头,还想多关心两句,可嘴皮子才张开,陆弘稷就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躬身道:“儿子户部还有差事,就不陪母后了。”

“……”窦昭昭望着神情莫测的陆弘稷,点了点头,“好。”

“儿子告退。”陆弘稷再次躬身,姿态恭敬,无可挑剔。

窦昭昭看着陆弘稷渐渐显露出棱角的轮廓,忍不住嘱咐道:“公务再忙也不要疏忽了自己的身子,你瘦了……”

陆弘稷再度低头,“儿子都记下了,多谢母后关心。”

说罢,转身离去。

窦昭昭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无比复杂,在门口呆立许久,这才在于力行的呼唤下回神,踏入殿内。

“恭请陛下圣安。”窦昭昭行过礼,在离陆时至最近的团椅上落座,一边打量着陆时至的神色,一边开口试探道:“臣妾来时正碰上弘稷,没说两句话,就着急忙慌的走了,这个时辰了,陛下怎么不留他一块用晚膳?”

陆时至闻言抬头看了窦昭昭一眼,“跟朕说话,你还打什么哑谜。”

窦昭昭撇了撇嘴,也懒得再拐弯抹角,“陛下是怎么处置的?”

“不过是孩子间闹别扭,流言无稽,要不了两天就散了。”陆时至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别担心。”

“臣妾知道。”窦昭昭见他神色如常,知道陆时至没有真的生陆弘稷的气,也知道他会把这事处理好的,放下心来,“孩子长大了,心思多了,咱们多费些心,他会懂事的。”

“长禧大了,此番也受了历练,倒无需朕担心。”陆时至赞同的点头,“至于太子……朕知道你是想护着他,可孩子大了,不由得父母的心意。”

“他既然有心,也有了自己的见解,就别把人拘在户部了,且让他参与军政,长长见识也好。”陆时至合上手中的折子,点明了自己的处理办法,“也省的他再多心。”

陆时至知道了窦昭昭对明德殿的处置,理解窦昭昭厌恶旁人引导陆弘稷,理解她出于稳定时局的需要,也出于对陆弘稷的历练暂时不让他插手军政,而是从户部入手理清民生和军需。

可她的保护太过,少年心气的孩子却未必能领会和理解,反倒成了束缚。

相反,少年心气、鲁莽冲动,都是需要在一次次的困难和碰壁之后,方能磨练出心性和本领,这也是陆时至今日听了陆弘稷的话之后想明白的。

这只是其一,其二……陆时至看着垂头丧气的陆弘稷对自己诉说着身为太子,却不被看重,反而不断被母后和臣子否定时的惊惶不安,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虽然他知道窦昭昭绝不可能真的不看重陆弘稷,但他还是忍不住偏向自己的儿子。

窦昭昭听着,虽然觉得太子做错事,不加惩罚,反而给予嘉奖,并非一件好事,但陆弘稷倔犟,陆时至又已经答应了,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让他好好磨练吧。”

“太子年幼,有朕和大臣们教导着,自会有所长进,你不必忧心。”陆时至扯了扯嘴角,看向了窦昭昭,“倒是有些事,你要好好费心。”

窦昭昭看出来陆时至眼中的郑重,正色看过去,“陛下所指何事?”

第397章 :看清了

“你是皇后,第一要紧的自然是后宫的事。”陆时至起了个头,目光悠悠地看向了窦昭昭,“首当其冲的,就是孩子们的婚事。”

“长晏虽然到了年纪,但还是孩子气十足,臣妾哪里放心她这么早嫁做人妇?”窦昭昭点了点头,“再说了……总得叫她挑个自己中意的,且先等一等吧。”

窦昭昭说完才发现,陆时至缓缓摇了摇头,勾起的嘴角有几分意味深长。

“长晏的婚事你若觉得早,就先慢慢留意着。”陆时至很快就为她解惑了,“可长禧的婚事,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陛下?”窦昭昭愣住了,望着陆时至的眼睛微微瞪大了,满是不解,“长禧才经过这么多事,而且,您不是说咱们的长禧已经能独挡一面,掌管一州之事,怎么又急起她的婚事了?”

“朕知道你是心疼长禧,可她总归是要成亲的,再这么拖下去,对她未必是好事,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能由着孩子的性子胡来。”面对窦昭昭的震惊,陆时至倒是神情自如。

“那也不能如此仓促草率……”窦昭昭还要劝说,却被陆时至抬手打断了。

“她的终身大事不仅关系她个人的喜恶,也关系时局的稳定和臣民们的安心。”陆时至站起身,走到了窦昭昭的身边,脸上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肯定。

“陛下此言何意?”窦昭昭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虽然长禧聪慧能干,也颇得人心,管理一州之地绰绰有余,可她毕竟是女子。”窦昭昭的眼神太过刺眼,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陆时至的话里难得多了几分犹豫和斟酌,“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当官理政的事,即便她是朕的女儿、大启的公主,此事也不合规矩。”

可即便如此,窦昭昭依旧被他的话给说的愣在了当场,她盯着陆时至,眉头紧皱,似乎想不明白,明明前几日他还在为他们的女儿陆长禧不同凡俗的能干和坚毅而高兴,如今却因为几句流言,又将陆长禧贬的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