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弘稷板着小脸,略带谴责地看着陆长晏,“二皇姐,你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可大皇姐不日便要出嫁,照规矩,应该安心待嫁才是。”

陆弘稷的话显然是有些出乎预料众人意料的,姐妹二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窦昭昭也微微侧目,开口打断道:“时辰到了,叫小厨房传膳吧。”

又微笑安抚陆长晏,“你们爱热闹,弘稷可是个耐得下性子的,再说了,他一个男子跟着你们两个姑娘有什么好玩的?”

陆长晏飞快地看了眼陆长禧,也迅速岔开了话题,打趣道:“罢了罢了,算你没福气,你还是跟你的圣贤书玩去吧~”

陆弘稷依旧皱着眉头,认真道:“事关两国邦交,开不得玩笑的。”

“大皇姐身为公主,理应德率天下,稳重端庄为上,且胡羌使团尚在京城,若知我大启公主临近出嫁还四处抛头露面,岂不失了我大国礼仪,白白落人话柄?”

这回陆长晏是彻底笑不出来了,陆长禧垂眸不语,眼底难掩失望,就连窦昭昭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陆弘稷依然再劝告:“大皇姐为国远嫁,抛却私心、心系天下,何不尽善尽美……”

“弘稷。”窦昭昭再次打断道:“先用膳。”

陆弘稷微微一愣,目光从三人不赞同的脸上掠过,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母后,不是儿子无情,实在是孰轻孰重……”

“我说。”窦昭昭加重了语气,头一次这样冷冽地对陆弘稷说话,“到此为止。”

陆弘稷怔身,看出来窦昭昭神情中的不容置啄,只能低头,“是。”

结束了这个话题,随着家长里短的关心,饭桌上的气氛渐渐好了起来,可细细看来,依旧能觉察出一丝浮于表面。

待用完了膳,窦昭昭借口要看她们在宫外买的新鲜玩意,把陆长禧和陆长晏支开,转而看向陆弘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现在说吧。”

陆弘稷见她面色平静,这才道:“儿子知道父皇和母后心疼大皇姐,儿子何尝舍得大皇姐?可事关重大,宫外鱼龙混杂,儿子很担心姐姐们的安危,万一再生出什么枝节,恐生大祸呀!”

“不止大皇姐的责任重大,母后也同样责任重大,母后理应好好教导大皇姐,好担起往后的重担……”

窦昭昭静静地听着,面上不露声色,可一颗心却不住地往下坠。

窦昭昭定定地望着这个面容有些像她的儿子,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冷冰冰的话,会是陆弘稷说出来的。

而陆弘稷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窦昭昭的视线,“母后这样看着儿子做什么?”

“母后心中好奇。”窦昭昭话里有话。

“好奇什么?”陆弘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后,忍不住追问。

窦昭昭的笑意不及眼底,“你究竟是担心长禧的安危,还是怕长禧看多了京城的繁华,舍不得远嫁?”

陆弘稷的神情一僵,不等他分辨,窦昭昭随后的话更令他如坐针毡。

“而这些不仁不义的话……”窦昭昭手中的杯子落在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脆响,“又是哪位师傅教的?”

第385章:出事了

“恭送太子殿下。”宫人们只依稀听见殿内起了争执,不多时,陆弘稷便沉着脸大步离开。

内殿,窦昭昭同样面色凝重,望着被陆弘稷的脚步带的晃晃荡荡的门帘出神。

念一心疼地望着窦昭昭,犹豫再三,替陆弘稷找补道:“太子殿下年纪小,自小教养严格,心系大局,又是男子,心思比不得女儿家细腻,一时不知变通想岔了,主子莫要放在心上。”

彩兰也适时给窦昭昭换了热茶,“待过几日,殿下会明白的。”

窦昭昭摇了摇头,“只怕是不会了。”

两个宫女俱是一愣,“主子?”

“他是大启的太子,他满脑子治世兴国、时局大势,已经无暇他顾。”窦昭昭抬眸,眼中一片清明。

“他说的有道理,可他忘了……”窦昭昭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难掩失望,“这些话可以从陛下嘴里说出来,可以从朝臣百姓嘴里说出来,可以由长禧自己说出来,独独不该由他这个尚未参政的太子弟弟来说。”

方才陆弘稷说了许多,也考虑了许多,为皇权、为朝政、为百姓……甚至为窦昭昭这个皇后,可独独没有为陆长禧说过一句。

在窦昭昭疑心是否是教导的师傅们太过迂腐守旧时,陆弘稷更是当即变了脸色,看向窦昭昭的目光充满防备。

二人说到激动处,陆弘稷更是直言窦昭昭作为中宫皇后,不该干涉朝政,不该以感情左右父皇的决策……

他说了许多,句句都直指窦昭昭的软处。

也让窦昭昭没法子骗自己陆弘稷是受人挑唆,他很清醒,也足够理智,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培植太子党的势力,知道防备有可能的政敌……哪怕这是他的母后。

他尚且没有握上权柄,却已经学会了牺牲和利用一切来达到利益最大化。

窦昭昭作为太子的母亲,应该感到骄傲的,她的儿子颇有帝王之相,就像他的父皇。

可真正看到这样的陆弘稷,窦昭昭却只觉得心口堵得慌,这是她无微不至、全心爱护的孩子,怎么会变成刺向她的利刃?

念一和彩兰望着窦昭昭伤神的模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心疼。

彩兰默默退了出去,打算去寻陆长禧来宽慰一二,不想一出殿,就碰上了陆长禧。

陆长禧似是已经在此等候有一会儿了,看见彩兰出来,冲她微微一笑,步伐轻快进殿,彩兰依稀听见陆长禧欢快的声音,“母后快看看女儿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彩兰忍不住感慨,大公主真是聪慧能干,只可惜不是皇子,否则主子就真的再无忧虑了。

窦昭昭欣赏着女儿为她亲手雕琢的流云木簪,连连赞叹。

陆长禧借着替她簪发的时候,才迟迟开口宽解,“母后既知皇弟性子,何必与他较真?”

窦昭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终究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如何能不伤心。

“自前朝以来,皇权防备外戚胜于防贼寇,母后既然做了,就该想得到的。”

陆长禧的话直击窦昭昭的心口,这是她一直以来试图回避的,毕竟她和陆时至相处和谐,以至于她忘了自己的儿子,竟然才是容不下她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