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兰顺着目光看去,轻声道:“今日云压的低,只怕要变天,娘娘不如早些去含元殿吧?”

念一也附和道:“也是,今日娘娘和殿下是主角,不好迟到。”

窦昭昭点头,带着陆长禧上了轿辇,秋阑殿就在坤宁宫后头,去含元殿的路上正好经过坤宁宫前的长街。

鬼使神差的,窦昭昭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昔日富贵堂皇的坤宁宫,只一眼,就叫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轿夫的脚程很快,很快走完了长街到了拐角处,窦昭昭开口叫停,招手叫了彩兰过来,“坤宁宫里还有人住着?”

彩兰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废后还在里头住着呢。”

见窦昭昭神色凝重,彩兰解释道:“陛下下旨废后,着宗氏幽禁冷宫,可宗氏不肯搬,奴才们顾忌着宗氏与陛下多年的夫妻情分,倒是张贵妃主动接过了这事。”

“张贵妃做主,指了几个人来收拾坤宁宫,好叫宗氏在冷宫里不至于太寒酸,免得天下人议论陛下薄情寡恩。”

彩兰知道窦昭昭对宗雯华的怨恨,低声提醒道:“此事陛下默许了,主子不必放在心上,无论如何,宗氏已经翻不出什么水花……”

可随着彩兰的宽慰,窦昭昭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她回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坤宁宫再度闪闪发光的琉璃瓦顶,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她是翻不出什么水花,可有人能。”

彩兰脸色一变,左右看了一眼,紧张道:“主子说的是张贵妃?”

窦昭昭冷笑一声,“一时不察,倒叫她们凑到一块了。”

“宗氏已然是死到临头,自身都难保,张贵妃若妄想通过她来对付主子您,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彩兰并没把此时的宗雯华放在眼里。

可窦昭昭心里却清楚,“她还真有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杀招。”

“主子?”彩兰闻言一愣,抬头,只看见窦昭昭阴沉的面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她从未看见窦昭昭这样凝重的模样。

“容我想想……”窦昭昭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沉吟片刻,放下轿帘,“先去含元殿。”

彩兰点头,轿辇穿过两道门,随着路面渐渐宽阔,一路上恭迎请安声无数。

窦昭昭才一踏入含元殿,迎面正好撞上笑脸盈盈的张贵妃,“贵妃姐姐金安……”

窦昭昭才一开口就被张贵妃稳稳拉住了手,“珍妃妹妹怀着身孕,何须拘礼?”

张贵妃满脸慈爱地逗弄着陆长禧,一边跟侯夫人笑道:“皇嗣事关国本,珍妃妹妹可是宫里头一等的功臣。”

侯夫人也十分上道恭维道:“珍妃娘娘福泽深厚,定能为陛下添一位活泼强健的皇子。”

张贵妃点头附和,语气堪称真心实意,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担忧地看向窦昭昭,“本宫忘了,珍妃妹妹身子重,快坐吧。”

念一上前搀扶,却被张贵妃挡开了,她不假人手,在窦昭昭有些讶异的目光下,扶着窦昭昭走上了高台。

“这不合规矩吧?”窦昭昭看了眼自己被安排在陆时至左侧的席位。

张贵妃十分体贴的解释道:“今日公主是主角,妹妹又怀着身孕,理应坐在陛下身边才是。”

窦昭昭细细观察着张贵妃的表情,确定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眼角眉梢俱是轻快。

说话之间,还没忘跟摸了摸陆长禧的脸,难得做了个有些夸张的笑脸哄的陆长禧也跟着笑咧了嘴。

窦昭昭的眼睛彻底沉了下来,随即也挂上笑容,“贵妃姐姐一片苦心,可宫规森严,嫔妾万万不敢领受,还请姐姐上座。”

张贵妃笑容微微一顿,一眼窥破了窦昭昭的防备,脸上的笑容更深,并未坚持,“妹妹这样识大体,怪姐姐疏忽了。”

窦昭昭看着笑脸盈盈的张贵妃,心里的那份不安愈发扩大,待张贵妃转身去与命妇们寒暄,窦昭昭的大脑已经飞速转了起来。

将近来发生的事一件一件捋了一遍,又在心里反复琢磨宗雯华和张贵妃所说的话,再看着眼前隆重张扬的宴席,窦昭昭就是再不想信,也不得不信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第304章 :欺君之罪

不多时,随着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们悉数到场,百官叩拜、山呼万岁声中,陆时至拾级而上。

不等坐下,先伸手扶起了窦昭昭,“平身。”

“谢皇上。”

众目睽睽之下,陆时至毫无顾忌,亲自扶着窦昭昭的后腰,看着她坐稳了,方才落座。

只可怜了底下坐着的文武百官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下巴都快惊掉了,头都不敢抬。

楚嫔恨恨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声狐媚。

张贵妃却是笑容清浅,饶有兴致地看着和谐并立在一块的二人,“珍妃妹妹与陛下站在一处,如同一双碧人,真叫人艳羡。”

窦昭昭垂眸,神情有些蔫,“贵妃姐姐说笑了,陛下关爱后宫,待咱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陆时至看出窦昭昭的兴致不高,开口打断了张贵妃的吹捧,“开宴。”

随着陆时至一声令下,鼓乐声起,宫人们鱼贯而入,数百道菜肴依次呈上,舞姬们踩着鼓点进来,带起一阵清幽的浮香。

编钟的脆响和着铮铮之声,或有笙箫串联其中,觥筹交错之中,殿内的气氛也随之轻松起来。

今日陆时至的心情不错,嫔妃和大臣们敬酒皆一一应声,不过两刻钟,就喝了一壶了。

窦昭昭看着他的面颊渐渐染上薄红,忍不住劝道:“醉酒伤身,陛下明日还要早朝,仔细喝多了头晕。”

气氛短暂的凝滞一瞬,不由得担心起陛下会因为被搅了兴致而不悦,可下一秒,陆时至嘴角的笑容先闪瞎了众人的眼。

陆时至放下了酒杯,玩笑似的道:“罢了,今儿是长禧的生日,朕若是满身酒气,要被嫌弃了。”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不由感叹,陛下竟也有这样的苦恼。

侯夫人笑呵呵道:“公主才一岁呢,就能把父皇管住了,待珍妃娘娘腹中的小皇子生下来,陛下岂不要滴酒不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