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氏没什么胃口,随手掀开盒盖,下一秒脸上的神情就变了,含着怒意,叫住了小太监,“站住!”
小太监正抖落身上的雪花,动作顿了一瞬,等回头瞥见是她,又自顾自地忙活,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刁氏豁然起身,指着食盒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我……”
“糊弄?”不等刁氏数落完,那小太监先不耐烦了,“刁氏,你不过是废妃,比咱们这些奴才还要低贱几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有挑三拣四的份?”
“你说什么?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你不要命了?”刁氏气的柳眉倒竖,“我是废妃,可你别忘了,我的亲姑妈是当今皇太后,我有的是翻身的机会,而你,这个阉人,永远永远也只是个下贱的奴才!”
刁氏被激起了气性,挺直了腰杆,“我告诉你,待我回禀了姑母,定要狠狠扒了你的皮……”
刁氏说的疾言厉色,已经等着小太监跪地求饶,可对面的人却听笑了,笑的前俯后仰。
刁氏的怒容僵在了脸上,不明所以地望着小太监,随即更是火冒三丈,“你笑我?你竟敢笑我?”
刁氏本就脆弱的神经在此刻更是被刺的生疼,愤恨之下,她三两步上前,抬手就要打小太监。
只是她此时已经不是那个让宫人们畏惧的主子娘娘了,她的手轻而易举地被架住了。
见刁氏这样蛮横无理,那小太监也不客气了,脱口就道:“刁氏,你还做着太后娘娘能接你出冷宫的美梦啊?可惜呀,你的算盘打错了,太后娘娘是何等的眼明心亮,早早知道你这个亲侄女烂泥扶不上墙,将希望寄托在表外甥女身上。”
刁氏脸色一变,根本听不见小太监的羞辱,一把抓住了小太监的手臂,只问一句,“什么外甥女??”
“你撒开!”也不知刁氏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抓的小太监手腕生疼,甩都甩不开。
刁氏只直勾勾地盯着小太监,眼中几乎要迸出血来,“说啊!太后娘娘哪来的外甥女!??”
“昨儿皇太后娘娘做主替娘家妹妹认了丽嫔娘娘做干女儿,赐了刁姓。”那小太监只能如实道:“自然而然的,丽嫔娘娘就成了太后娘娘的表外甥女,这下子,宫里宫外那些攻讦丽嫔出身不够的都闭了嘴……”
刁氏的眼瞳剧烈地颤动着,脸色青白的像纸一样,浑身的力量仿佛也被抽走了,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姑母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
自我否认的同时,窦昭昭的话却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回响,尤其是那句“谁能为她带来权利,谁就是太后娘娘的至亲”,宛如一道道重锤,敲的刁氏大脑一阵阵的眩晕。
“什么亲的表的,只要姓刁,记在刁家名下,日后丽嫔封妃、诞下皇子,刁家不就又有了倚仗和复起的机会吗?”小太监看着刁氏崩溃的模样,言语愈发犀利,专往刁氏的痛处上戳,“其实你应该高兴的,刁家的娘娘得宠,你不也有的光沾么?”
小太监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目光瞥了眼食盒,讥讽道:“指不定丽嫔娘娘开恩,赏你些好酒好菜,你就偷着乐吧!”
这句话恶狠狠地扎中了刁氏的心口,她死死地瞪着小太监,环目四顾,回转过身,随手抓起放在廊下的食盒,狠狠摔向小太监,“狗奴才!滚!”
小太监动作灵巧的躲开,食盒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提手折断了,盒身掉了好大一块漆,里头的饭食和磁盘四溅开来,摔的满地都是。
米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馊味,素菜更是已经隐隐结冻了,一口下去,牙都要崩掉了。
小太监似乎是嫌脏,站远了些,对她的不识好歹十分不满,重重一甩袖,“你既然不想吃,那就饿着吧!”
“从前你好吃好喝,那是慈安宫格外打点了,如今太后娘娘懒得在你身上再费心思,往后你也就配吃这个。”
小太监想了想,似乎还觉得不够,继续补充道:“就这些,还是咱们李总管顾忌着珍妃娘娘尊驾在此,吩咐膳房改善了冷宫的吃食,否则,你连这残羹冷炙都吃不上……”
刁氏再也承受不住了,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道:“滚!!!”
眼看着刁氏理智全无,小太监终究也不是全无顾忌的,偏头重重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第224章:希望
西偏殿,窦昭昭的门帘被掀起来一个小缝,念一正猫在帘子后,盯着廊下刁氏的背影。
窦昭昭剥了烤地热乎乎的橘子,招手叫道:“回来吧,这么大的动静,用得着凑到门口去听吗?”
念一摆摆手,根本没有吃东西的心情,“想想当初她刁难您的模样,再看她如今这副模样……真是活该。”
窦昭昭索性由着她,将橘子放在果盘中,转头看向彩兰,“剩下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彩兰点头,一边递上热茶,“主子您就等着看这姑侄二人自取灭亡吧。”
“更要紧的,是早些了事,主子也好早日回秋阑殿,向雨石说了,您不在,公主哭的都多了。”彩兰心里还隐隐担心,皇帝和丽嫔假戏真做,毕竟这样娇艳欲滴的美人日日在跟前,保不齐哪一天就动心了。
窦昭昭点头,“我心中有数。”
容颜终究会老去,恩宠也会转瞬而逝,可当她变成了陆时至的同谋,她在他心中就和这许多的莺莺燕燕不一样了。
……
自刁氏和膳房的小太监撕破脸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整日都没看到人。
而膳房也足够狠心,一连三日,竟然真的粒米未送。
刁氏从一开始的硬气,渐渐敌不过身体的饥饿,望着又一次空空如也的食盒,虚弱地抓住了灰袍小太监的手臂,“我的膳食呢?”
那小太监显然是知道缘由的,眼一斜,嘴一撇,冷哼道:“您这说的什么话,奴才怎么听不懂?”“这不就在这儿吗?”
刁氏牙关咬的生疼,死死盯着小太监,“这分明是个空盒子。”
“胡说。”小太监一口打断了刁氏的话,“我提了这么多食盒来,膳房的出入册子上也有记档,怎么会是空盒子呢?”
小太监眼含讥讽地盯着刁氏越睁越大的眼睛,语气轻快,“您别是在冷宫里待久了,疯魔了吧?”
“我没有……”听着小太监的质疑,刁氏有一瞬间的愣神,竟然下意识地辩解,在冷宫的无数个日夜,她很多次害怕过她会不会疯。
可她望着小太监嘲弄的笑脸,很快反应过来了,声音夹带着怒气,“你们这是存心想饿死我!”
“奴才可不敢。”小太监得意地晃了晃脖子,“奴才可是送了膳食来的,是您自己个不吃,可怨不得旁人。”
说罢,小太监不等刁氏再说话,一把甩开了刁氏拉扯的手,拂袖而去。
刁氏跌坐在挂着残雪的青石板上,寒气几乎透过皮肤钻进了骨头缝里,让她不自觉地颤栗起来。
直到雪花从天上飘下,她才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瘫软般的仰面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房梁上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