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倒吸口凉气,点点头。
晏云深慢条斯理将最后一勺粥喝完,拿帕子擦嘴,闲话?家常般,“当然?是我,你的事绝不会忘。”
直接承认,清芷听傻了。
他是承诺过给自己报仇,可如今情况变了,自从两家联姻,清芷便认定徐家根本?扳不倒,只想查出父亲的事,能翻案就成,至于徐砚尘,恐怕只有老天收吧。
晏云深身为晏家人,到底出何目的,竟把自家放在?独木桥上荡,随时有跌落的危险,还要把徐家拉下马。
满脸不可思议,“六爷真是大?好人,整肃官场,以立正法。”
挺会冒词,晏云深直接被逗笑?了,“怎么不说我是为你出气。”
一边起身,嘱咐满春儿拿衣服,今日还要与?柳翊礼碰面,虽然?外面顺风顺水,内里?可未必。
清芷顺手给他系革带,一件件挂着玉佩与?香袋,最显眼便是与?自己一对的鸳鸯卧莲坠,青翠可爱。
身上缓缓漫着香,她垂眸道:“六爷,我一直想问?你身上熏的香从哪里?来啊,没?见别?人用?过,是不是宫里?的。”
晏云深把她扶起来,顺手拨开额前碎发,“小时有位道长给的方子,说熏上保平安,顺仕途,因此就用?了,据说天下只有一份,不知是不是真的。”
“天下只有一份。”清芷喃喃重复着:“只有一份。”
看着他,不仅又满眼迷茫了。
晏云深捏她鼻头笑?,“以为你会高兴来着,如何更愁了,难道不再?恨徐砚尘。”
恨,当然?恨,只是心里?没?底。
“还是怕报复啊,不妨告诉你,这次河道与?御史的事闹得大?,赈灾也有纰漏,铁定出不来。”
河道清芷心里?转了个弯,“啊,河道岂不是会牵扯到杏春的夫君,我还准备过几日请她来说话?呐,而且范庆丰也被抓住,六爷你不晓得,我听人说萱娘好像与?他在?一起,也太命苦了,凡是她到的地方都被连累。”
噼里?啪啦一大?堆,越说越急,直拽着晏云深的衣襟乱晃悠,“她们都是无?辜的,六爷能不能救救呀!”
年纪不大?,心里?装的人倒不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也不知能不能空出一片地给自己。
晏云深哭笑?不得,寻思若有一天自己下狱,对面能不能掉上一滴眼,别?说流泪,就是眼眶润润,也值了。
清芷担心的不只有杏春与?萱娘,还有小哲,虽然?她没?经历过抄家,也能想到如何恐怖,一个孩子根本?受不住。
小哲不过才?七八岁,素日又淘气,俗话?讲刀剑无?眼,万一再?冲撞到哪位官爷,简直活不成。
她是恨徐砚尘,恨官场上贪墨又罔顾民生的官员,可这与?他们的家人又有何干,尤其是女子与?孩童,也不见得个个都坏吧。
朝堂荡动,雷霆震怒,一点风声便足以将整个家族连根拔起,消失殆尽。
心里?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期盼着徐砚尘早日定罪,又希望不要连累无?辜,别?说千里?之外的人,单是眼前的少奶奶也不好过。
她一点也不怨恨大?少奶奶,对方也是被人利用?,才?升起疑心。
多亏成绮机灵,将三太太的心思摸透,那日故意把俩人在?卷棚外的消息透露给春燕,才?引出这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中?计。
如此一闹,大?太太也绝非等闲之辈,别?看平常端得四平八稳,真到节骨眼,三太太已经打到脸上,才?不会善罢甘休。
想来那位冰雪聪明的三太太也没?法再?惹事。
她算计得没?错,果然?大?太太当夜与?大?爷吹风,定要斩断三老爷当御史的念头,搞得对方回屋与?三太太大?吵一架,直接带成绮住到外面。
晏老太太瞧着生气,想教训一下,又出来徐家的事,也就顾不得太多。
全?家人惴惴不安,等着外面打探来的消息,竖起耳朵,不敢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第46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不真实的人。”……
日子过得快, 转眼到寒露,晏家各方?周旋,只说?陛下重视河道?贪墨案, 下旨由大理寺,都察院与刑部会?审, 一时没有定论。
徐阁老仍在位, 却闭门不出,难以捉摸。
清芷自然也稀里糊涂,索性放下心,反正相信六爷, 对方?说?有实证, 定不会?骗人。
发现自己越来越信他了。
只是人家在外边如火如荼, 晏家的事可还没着落,她又不停给?对方?提要求,今天救萱娘, 明日找杏春与小哲, 心里不好意思,嘴上却不能?认, 一边用汗巾擦对方?身上的雨水,一边念叨着:“全是做好事, 给?六爷积德呐,你们做官的一定要多积德。”
“我们做官的都缺德, 平常需积攒些”。
清芷咬嘴唇,“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认下的啊,别怪人。”
他笑着把她揽怀里,“夫人怎会?有错, 即便?错也是外面人不懂事,算不到夫人头上。”不经意碰到她指尖,蹙起眉,“怎这样凉,丫鬟偷懒没烧手炉,还是屋里的碳火不够,叫满春儿去拿。”
“我的手生来凉,不怨他们。”
她害羞地?将臂膀抽回来,站直身子,又抬眼皮瞧他,痴痴道?:“六爷待我真是挺好的。”
晏云深的心又若三春暖阳了。
日子在弹指一挥间过去,秋日带走最?后一丝黄,窗外已是白?雾茫茫。
清芷瞧着心里凉丝丝,有太多要牵挂之人,惦记的事,马上又要一年,秋去冬来,也不知?来年她会?在何处。
晏云深看她暗悠悠的眸子,晓得又伤起情,从袖筒里掏出几张纸,塞到对方?手里,打开有熟悉字体映入眼帘,竟是母亲的笔迹。
几句简单的平安话?,让清芷心里热滚滚。
“六爷”
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泪流满面,母亲先被?关在教坊司,多亏晏云深才弄到浣衣局,虽说?需辛苦劳作,总算不用受人轻贱,如今又能?传递书信,那是小虫子都飞不进去的地?方?,清芷晓得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