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深瞧烛火摇曳, 有些犯困,等清芷吃完糖, 下榻刷牙,再?爬回来, 伸手推他?。
“六爷还不睡,明?天指不定继续摆席, 家里来那么多客人,总要应承,又不像我无足轻重,去不去都成。”
晏云深觑眼看她,揶揄道:“还不高兴啊, 谁说你不重要了,揪出来,我替夫人出气。”
清芷用手使劲将人往外赶,“好六爷,快睡吧,等一会儿天亮了,你瞪个乌眼青出去,老太太肯定骂我,家里人明?面不说,背地里议论,闲话还少?呀!讲我是小妖精。”
晏云深笑了,没想到对方受那么大委屈,想来后院之事绝不比前朝少?,可为何会是小妖精呐,猫儿差不多。
“这我就帮不上?忙了,夫人确实冤枉,哪里就妖了,我也跟着委屈。”
许是夜色迷离,又飘着满屋子香,那香味荡到烛火上?,暖的人心又软又绵,平常话也显出暧昧来。
“你委屈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想去外面也成,反正也不是没歪过。”
转身拿枕头挡在中间,被晏云深一臂拨开?,伸手环住腰,俩人一起倒在枕上?,清芷抬头,手支着他?的胸膛,“六爷,不带这样的。”
“天气越来越凉,忍心我睡在冰窟窿里啊,刚才谁说的不是没在一起歪过,咱们可没楚河汉界啊。”
还不是由?于?他?不讲理,清芷挪了挪身子,听?窗外风呼呼地吹,已是中秋,暖阁还未热,碧纱橱外肯定凉。
咬着银牙,嗫喏道:“行,我也不是欺行霸市的人,六爷平时待我不错,那你就住几天,等采芙生了暖阁,可没理由?再?过来。”
这回轮到晏云深意外,他?本来不过玩笑,没想到对方能同意,低头看她水灵灵眸子里全写着光明?正大,有恩必报。
这丫头,他?如此讨好她,想吃的都送上?,想玩的都给上?,有个风吹草动便惦记,人家全然没有一丝动情,倒是公事公办。
双手环紧,闭上?眼,沉声不语。
清芷听?着对方胸膛有力的心跳声,却?有些不自在,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伸手推,又怕把对方弄醒,暗自腹诽六爷真把自己当暖袋,好赖男女有别,纵然他?没意思,可
没敢继续往下想,怕冒出来的想法把自己吓一跳。
暗下决心,等对方睡熟再?脱身而出,但她也困,鼻尖荡起青麟髓的香,那香味原含着冷意,却?因沾上?皮肤的温度,变得温柔起来。
越闻越舒服,恍惚入梦中,来到高高的屋檐,苍天的树,青翠枝叶,她跑啊,跳呀,无意间落下,砸中一个人。
对方身上?有迷离的香,让她牵肠挂肚。
还以为书?允哥换的熏香,或许闻错了,满树满园的花香,谁能确定,这会儿才知?不对,原来有人熏着一模一样的香。
清芷梦里对自己说,等醒来一定要问?六爷,为何气味如此独特,可千万别忘了。
庭院静,月当空,细细风吹桂花落,是眉尖一点黄,千崖风露香。
第二日晏云深睁开?眼,胳膊沉得抬不起来,原是小丫头的脑袋枕在上?面,一夜未离开?。
低头瞧,下巴落到乌发间,清芷嫌他?乱动,迷糊中手拦上?脖颈,直往怀里钻。
嘟着嘴还嫌不舒服,他?便更不舍得动,拢了拢,好让对方找到合适的位置。
采芙端洗面水来推门?,瞧轻纱帷幔重重,笑着又退回去。
晓得晏云深一直睡在隔间,好不容易同榻而眠,不能打扰。
伸手唤打扫的小丫头,嘘声道:“回去吧,过两个时辰再?来。”
院子里越发静谧,连日头洒下来的光都变得缠绵,好让屋内人睡个够。
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过隔着几座太湖石垒成的假山,一汪幽碧湖后,晏书?允的住处满是乌云惨淡。
新娘子沉个脸,眼眶泛红,丫鬟婆子一边伺候梳洗,一边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等走出院子,大丫头雪梅才长出口气,拍着胸脯子叹,“奇怪了,昨日新娘子兴高采烈的,今早就大变脸,难不成”
她一个姑娘家说得脸红,还是对面的柳婆婆年纪大,没个顾忌,一面将面盆的水倒出去,伸手搅帕子,“还能为什么,昨天他们俩人各睡各的,没圆房。”
小丫头满眼吃惊,柳婆婆皱起的脸却?舒展几分,“我看咱们少爷也不十分喜欢,别看侯门?望族 ,男女之间的事又不是靠谁做的官大,大少?爷素来孝顺,婚事做不得主,肯定心里不愿意。”
小丫头更吃惊了,天大的喜事还不乐意,“我看新娘子挺漂亮,咱们大少?爷也不知?想什么,多少?人都求不来。”
老婆婆将洗净的帕子抖开,又给自己倒喝茶,茶叶扎到嘴里,啧啧两下。
“你懂什么,大少?爷心气高,我看没准还惦记着别人,上?次不就有个歌姬,谁知?那位怎样。”
说来说去还是大少?爷生得好,又腼腆,会疼人,女人缘太好些。
晏书?允昨夜是在外面睡的,压根没碰喜榻一下,更别提新娘子。
推说酒喝多,醉得不省人事,在稍间歪了一夜。
新娘子能如何,难不成急赤白脸往上?扑,嫌人家酒醉,没好好疼爱自己,对于?徐梦欢来说也太不成体统。
陪嫁丫鬟知?意却?不是忍气吞声之人,自小在阁老府上?长大,又伺候小姐左右,主人碍于?面子不能发火,她可全看在眼里。
伺候完梳洗,端洗面盆进稍间,瞧见晏书?允正闲闲地喝茶,等着给老太太请安。
知?意生了张粉白银盆脸,眼睛不大笑起来倒有几分娇俏,捏着嗓子哎呦了声,晏书?允便抬起眼,看她差点撞上?门?框,笑道:“姐姐小心,许是昨夜闹得太久,累着了,倒是我的罪过。”
姑爷会说话,语气也温柔,怎么看都不像个冷心冷意之人,知?意把心一横,将面盆放在春凳上?,一边掏帕子擦手。
“姑爷折煞了奴家,我们有什么可忙的,一觉睡到天亮,本来打好的水也没用上?,只是小姐委屈,今早起来眼睛都红了。”
说得这样直白,晏殊云愣了愣,他?们家的丫鬟即便再?尊贵,也不敢与主子赌气,不过对方乃阁老家出来的人,总要给几分薄面。
尽管他?最?讨厌拿权势来压人,可又是个绝顶聪明?的,善于?虚与委蛇,站起身,将自己的汗巾子递过去,眉眼弯弯,深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