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清芷褪下发髻间的一滴油簪子, 用细尖挑着灯芯,笑道:“我有什么想法,不就?是成人之美, 让三太太放心,三老爷得到好处, 做个大好人呗。”

扭过头, 瞧着晏云深笑笑的眸子,语气不觉娇嗔,“你明明不晓得我的主意,还能满口?应, 搞得知情似地, 果然是个滑头。

“这叫做灵犀一点通, 夫妻同心,齐力断金呐。”

他是巧舌善辩之人,谁也?讲不过, 清芷起身, 将桌上温着的枳惧子粥递来,“今日?喝不少酒吧, 脸色都变了。”

晏云深打个哈欠,歪身靠在引枕上, 抿了口?,心情不错。

“托你的福, 三哥拉着我不停喝,又要为?书?允送行,明日?他们两个到京都办事。”

清芷好奇,“六爷去不去?”

没问书?允,倒先关心自己, 晏云深莫名舒服,“与我无关,何必凑热闹,徐阁老看上大少爷,想见见人,若这门亲事做成,我们家可就?如日?中天。”

晏家与徐阁老联姻,徐砚尘可是她的仇人,这一来二去,只怕坏事,清芷沉下脸。

晏云深却琢磨出另外一番意思,书?允要成亲,大概对方听到不痛快,刚飞入云端的喜悦又横冲直撞跌下来,摔个粉碎。

冷冷放下枳惧子粥,垂眸道:“有几句话?说出来不好听,但不讲,只怕惹事,我知道你与大少爷感情好,青梅竹马,但如今你在我屋里,再?深的情也?要藏好,若让外人看到,与你我都不利。书?允的亲事十有八九会定下,那?边姑娘也?大了,很快就?能嫁过来,到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乱了分寸。”

清芷直接听愣了,东扯西扯,还青梅竹马,哪年的事啊!何谈乱分寸。

再?者又不是徐砚尘嫁过来,她若见到他,恨不得手起刀落,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徐砚尘是个坏的,又不关干他妹妹的关系。

伸手摸下碗底,粥的温度刚刚好,不晓得人家为?何突然放下,温声道:“六爷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先把粥喝完吧。”

晏云深扒心扒肺说了那?么多,人家一个字没听进去,他看着她,对上一双湿漉漉的杏仁眼,心里忽地又慈悲了。

如今方晓的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气只能自己压着,半天不敢发。

只得又端起碗,抿了两下,火直往上冲,虽未开口?,清芷也?不是傻子,晓得对方情绪不佳。

想来官场上的人都运筹帷幄,不喜形于色,怎会像个孩子般喜怒不定呐。

趁他喝的空闲,又把对方话?琢磨了遍,咬牙道:“六爷担心我与书?允做出越格之举,暴露身份,怕我与他有情,等徐小姐嫁过来,会嫉妒,坏了咱们的事?”

晏云深吸口?气,没回答,清芷意识到猜对,怨不得人家生气,虽说书?允早猜出自己的底细,但到底没认过,别人抓不住把柄,又有六爷做靠山,不必害怕。

可若真与对方余情未了,看到心上人婚配,自然咽不下一口?气,定会闹出事。

笑了笑,灿若桃花地望过来,晏云深却故意不理,半闭起眸子。

清芷坐在春凳上,偏抬头看他,娇娇俏俏。

“六爷担心的多余,我与大少爷虽相?识已久,但在和离当日?就?已经断得一干二净,不管他在外面养歌姬还是娶新?娘子,全与我无关。”

晏云深的心动了动,怒火被温柔软语浇灭一半。

笑自己投降太快,面上依旧不冷不热,那?个碍眼的鸡心荷包还在,人家依旧舍不得扔掉,仔细藏着,他可不能信她的鬼话?。

慢条斯理喝完粥,放回桌上,继续闭目养神。

惹清芷心里七上八下,看来自己的话?还不够诚意啊,没打动人。

可已说得如此清楚,一字一句还要怎样?她从小到大没哄过人,犹豫再?三,试探道:“六爷尽管看着就?是了,我肯定以咱们的约定为?先,比如今日?三老爷的事吧,也?不是胡来,保证不出半个月,家里就?有眉目,放心吧。”

让他放心,哪里能放心,说起来可笑,难道自己在忧虑晏家的事,从刚才进屋到现在,他连一丝一毫都没想起来。

若许年来苦心经营,查顾家旧案,回金陵督账,下了好大一盘棋,扳倒徐砚尘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靶子乃徐阁老。

当年处理顾家案子的是对方,多年之后?整治安家的也?是同个人,户部上亏空的账目多不胜数,顾老爷又曾任户部尚书?,其中有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如何牵扯到三姑奶奶,太多的事,一条条都得理清楚。

起先把清芷弄进家,主要考虑对方姓安,将来搅和到一起,也?好算账。

一直以为?自己计划缜密,毕竟他从不多说一句话?,办错一件事,却猜不到在与这个小丫头短暂相处后?,居然动了情。

即便现在,此时此刻动情这几个字冒出来,依然让晏云深错愕,从什么时候开始,难不成在小丫头从树枝落下的那一日,就?全都定下了。

他原不是相?信宿命的人啊。

清芷在一边抬头瞧,寻思今日六爷竟气了这么久,还是怨自己进展太慢,其实她也?急,可一团乱麻总要寻到能解开的线,才能顺藤摸瓜。

暗忖自从来晏家,对方与自己一直不错,她从小受父亲教育,知恩报恩,人家今日?才喝完酒,晚上风凉,又吹了一路,方才进屋时衣裳还带着寒意,再?被自己气到,多委屈。

嘴角含笑,伸手拽他丝绦上的鸳鸯坠,一缠一缠绕在指尖,“六爷觉得我年纪小,时常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也?是,上次六爷发现那个结发的荷包,我就?是粗心,当时带到身上,稀里糊涂就?忘了卸,还好你提醒我,如今已经扔掉了,哦不烧掉,连个灰都不剩。”

她本意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小心,却无意中打蛇打了七寸,瞬间把晏云深的气全浇灭。

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可就?是觉得高?兴许多。

她审时度势,趁机也?道出自己的担心,“六爷,你说这门亲要结成了,两家就?是亲戚,徐家本就?位高?权重?,以后?你和我,我们”

支支吾吾,晏云深那?样?聪明,怎么会料不到,方才睁开眼,瞧见对方像只小猫般围在自己腿边,乌浓秀发散落,一下子绽满眼帘。

他悔恨,为?何不早点睁眼,就?能瞧的时间长些,一臂将人搂起,顺势坐到腿上。

清芷想下来,却被他的手环住,腰紧紧箍着,开口?已是温柔至极。

“净想没用的,无论晏家与谁联姻,别说是徐小姐,就?是徐阁老嫁进来,也?不碍咱们的事。”

徐阁老年近七十,已是白发苍苍,若凤冠霞帔,岂不可笑,清芷忍不住噗嗤乐,身子颤抖着化成水,水波纹荡漾,潺潺涌到他的怀中。

突然间口?干舌燥,忍住想把她压在身子底下,尽情尝一口?甘露的冲动,晏云深松开了手。

香气满怀,直到躺在床上,心仍然雀跃着,瞧皎洁月光洒在窗楞,听风吹叶摆,却觉得满院梧桐都在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