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殿中的群臣:“诸位怎么说。”
“老?臣掌管户部多年,不得?不说上一句,”王鸿振站起身,一改昔日昏聩模样:“陛下废袭封、兴税改以来,国库虽比前朝充盈,然四方叛乱不断,无异于抱薪救火,败坏朝纲,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望陛下三思。”
钦天?监道:“陛下御宇十载,新政不断,不能不说未见成效。但近年天?灾不断,朝廷动荡,可见上天?示警。陛下,自古有云,’唯天?子?受命于天?‘,您已失天?道,何不应天?受命,传位于太子?殿下。”
御史也道:“诚如几位大人所言,陛下继天?立极多年,虽立下些许功绩,但亦证实女主天?下犹不可为。何况陛下如今心系夏氏,朝中已是臣重?君轻之势。还请陛下依太子?殿下所言,以江山社稷为重?,逊位让贤。如此,您与武安侯亦能远离世事,做一对神仙眷侣。”
这?时,殿中涌入了?更多的禁卫,滔滔滚滚,堵得?偌大的宝殿水泄不通。
夏鹤自北门而入,蓦然从宝座后现身。深紫色的官袍浸了?夜色,男子?朗目疏眉,森冷胜过孤星。他一入内,殿中对祁无忧的攻讦便偃旗息鼓。
万籁俱寂中,夏鹤的目光首先锁住祁无忧,又瞥了?一眼她?身后的贺逸之。他立于祁如意之前,一动未动。
第104章 还君明珠 对不起。孩子,是阿父对不起……
104. 还君明珠
贺逸之见状, 俯首在祁无忧身侧耳语:“陛下,若他们拿别的由头逼宫倒也罢了,但他们用您做饵,唆使夏在渊将您占为己有?, 他绝不可?能不动心。”
祁无忧没有?反应。她的眼中也只?有?夏鹤, 和他的一举一动。
他孤身立于殿中, 似野鹤浮于云间仙山琼阁虚悬缥缈, 不可?捉摸。
禁军重重包围着众人?, 谁也不敢细看。不过母子僵持不下的情势, 显然因?夏鹤的到来愈发紧张了。按理说,就算太?子有?太?后母家相助,但敌寡我众,夏鹤只?需将储君按下便是?了。可?他按兵不动,必有?二?心。
“殿下。”人?群中, 王怀率先走出来,道:“宫城内外禁军五万,京郊还有?大营五万。殿下所能支配的人?数至多五千, 不过困兽之斗。兵力如此悬殊,可?见背后筹谋之人?有?心致使陛和您下骨肉相残。”
“太?师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吗。”祁如意道,“母亲早有?废我之意, 这才违天失道。我请母亲退位,正是?权衡了轻重, 出以公心。”
此言一出, 四下哗然。连王怀都一时怔忡,未曾料到祁无忧有?废立之心。
少顷,他定?了定?思绪,道:“可?是?殿下, 您可?想过废立之说因?何而起?恐怕始作俑者?有?心离间罢了。您是?陛下唯一的骨血,她如何去立旁人??殿下,勿教奸人?挑唆,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太?师,我一向敬你,可?是?你非要逼我。”祁如意登时怒道:“来人?!”
两名禁卫闻声上前缉拿王怀。王怀一介文人?,一下便被挟制,跌跪在地。
他不露畏色,昂首看向夏鹤,但见后者?未起一丝波澜。不等祁无忧发作,他先愤而说道:“夏大人?,莫非你也听信谗言,背弃了陛下?!”
席间又是?哗然一片。
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从古至今,储君逼宫未果,结局都是?死罪。然而眼前的场景于夏鹤而言,亦是?死结。
他若继续拥兵自重,袒护祁如意,便会永远失去祁无忧的心。但他若反过来将祁如意拿下,则永远认不回?唯一的骨血。这场逼宫看似是?让祁无忧退位,但矛头又处处指向这位武安侯。
王怀以命试险,逼夏鹤跟其余人?表态。而这时候,谁抢占了先机,便高人?一等。
祁无忧一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之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夏鹤。她比任何人?都在意他的答案,但她并不急迫。
夏鹤依旧横在祁如意身前,不许任何人?动他。
“王大人?何至于这么着急给我安插罪名。”夏鹤同?样从容。他对王怀说着,眼睛却回?视着祁无忧,“陛下在臣表态之前,是?否应当先听听另一个人?的说辞。”
“谁?”
夏鹤的目光逼向了晏青。
于是?,整座大殿又陷入了一片寂然,谁也无心再出来调停。
祁无忧握着剑柄,拇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亦看向了晏青。
晏青缓缓起身,处之泰然。众目睽睽之下,他施施而行,来到了祁无忧身边,与她站到了一侧,倒教人?松了口?气。
少顷,他转过身,面向夏鹤说道:“我劝过阁下的。忠臣不事二?君,你要兼得鱼和熊掌,既要陛下的心,又要东宫的名。最?终,只?能得到一场空而已。”
夏鹤站着不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冷然不屑。他半晌没有?回?应,众人?不由得一齐屏息静气,不敢呼吸。
祁无忧面露愠色,大声道:“都出去。”
话音一落,殿中禁军鱼贯而出,登时退了大半。臣工们不明就里,只?知悬在项上的长刀没了,连滚带爬,纷纷出去逃命。
刹那间,大殿里只?剩下祁如意带领的一小队人?马,原本人?满为患的宫室瞬时空空荡荡。
夏鹤手?中的禁军仍听命于祁无忧,可?知他接管禁卫时日尚短,不足以发号施令。晏青见状,犹疑了片刻。但此时没有?外人?,他便又向夏鹤说道:
“你选吧。”
忠臣不事二?君,不拘祁无忧与祁如意是?母子,还是?皇帝与储君,这项选择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难题。贺逸之选了,王怀选了,晏青选了,甚至……英朗也选了。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逼近大殿,身着甲胄的营兵持着刀枪呼啸闯入,先后包围了宝殿内外。随即,英朗一身玄色官袍迈入殿中,跪到祁无忧面前,道:
“臣护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祁无忧迟迟没有叫起。
她看着夏鹤,脚下一动,几欲上前的双腿还没迈出去,就收了回?来。
英朗来得突然,也来得不是时候。
夏鹤不可?置信地看着忽然现身的男人?,渐渐露出了讥嘲的笑。
“原来你都是?骗我的。”
“虽将禁军交给我,”夏鹤指着英朗,一字一顿地说:“却早就宣了他秘密入京,是?不是?。”
祁无忧抿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