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祁无忧仍坐在屏风后面,目光描画着人的?轮廓,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你这几日都在武英殿,没回去?”
“嗯。”
“那你彻夜不归,如陵不要紧?”
“她那么大了,总不用还要哄她睡觉。”夏鹤道:“府上?那么多人,不会有事。”
祁无忧顿了顿,才蓦地明白他在说什么:她那么大了,还需要有人陪着睡觉呢。
她脸上?一热,积羞成怒,勃然质问:“你嘲笑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夏鹤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他说完,不顾许多宫人都守在殿中,径直绕过屏风,缓步走到她面前,问:“好,就当?我?是来陪你睡觉的?。陛下可要就寝?”
第95章 夜来幽梦 今天还是头一回让祁如意撞见……
95. 夜来幽梦
祁无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寝殿左右的宫人屏息静气, 进退维谷。
夏鹤回头顾睨那屏风一眼,问?:“有必要吗?”
“君臣有别,自然有必要。”
祁无忧说着,倒没赶他出去, 不过?她强调似的裹紧了寝袍, 拢在胸前。但她这一番动作, 反而引得夏鹤凝目向她身?前看去。他垂着眼睫的面庞如玉雕般华美动人, 细致的目光又挠得她浑身?痒痒的。
临近夏日, 白天干燥的热气到了夜晚尚未退尽。和着温热的烛光, 和远处漫天的烈火,祁无忧不多时就感到燥热难当,前胸潮闷一片。
她无心猜测夏鹤所?谓的“陪她睡觉”,是真有心爬床,还是惹恼她的玩笑话?。她只知自己望着他在灯下的俊颜, 便克制不住怀念与他无所?不谈的良宵,怀念那些如今只存在于梦中的场景。
可她欲言又止,“你就陪我聊聊”又说不出口?。
她不说话?, 夏鹤又道?:“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了,你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事。”
原来不是那样?“陪”她睡觉。
“你还是不要出去了。”祁无忧马上说。一句“外面冷”到了嘴边, 又囫囵吞了下去,“明天外面传出去, 说我让堂堂一品大员站哨, 还不知道?怎么议论。”
“那我在这坐一会儿。”
夏鹤说着,看向屏风外面的玫瑰椅,转身?便要出去,不肯解一点风情。
祁无忧气得没话?可说了, 顺手抄起手边的长剑,也要往寝室里走。
但夏鹤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由分说从她身?后握住了剑柄,吓了她一跳。
他说:“这些利器杀气重,你抱着它,怎么能睡好。”
祁无忧和他拉扯了两?下,顽强地说:“我这十年都是这么睡的。你现在倒来关心我睡得好不好,不觉得假惺惺吗。”
夏鹤的手松了松。
祁无忧一把夺过?剑,气势汹汹钻进烟紫色的床帏,好似要梦中杀人。她将长剑摆在床边,根本无心安寝,甚至懒得躺下。
须臾,沉闷的床帏教夏鹤层层撩开,四目相对,他却驻足不动,没有上前。
祁无忧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如同在等他进来一般。她的长发披在肩头,仍是那个新婚时千娇百宠的公主,哪里还像白日里高高在上的君王。
这一方?朦胧的天地之?中,没有身?份的桎梏、尊卑的亘隔,甚至连时空的距离也消失不见了。夏鹤宛如回到了新婚燕尔,每至夜晚,他们便迫不及待共赴巫山。他心中一软,险些忘记今夕何夕,差点抱住她伏上去缠绵。
夏鹤脚步一动,一声幻音却落在了他的耳边
“即便结为?夫妻,阴阳结合也未必是顺理成章的事。”
“强行有了肌肤之?亲,非但不能心心相印,反而成了怨偶。”
他收回脚步,背过?身?,一忍再忍。
夏鹤不得不承认王怀棋高一着,但他也不愿承认自己一定比王怀逊色。于是,他停顿片刻又折回来,上前拿走了祁无忧的剑,将它放在了她看得见的地方?。
然后,他坐回床边,说:“我陪你。”
祁无忧转身?掀开被子躺下,不为?所?动道?:“以人代?剑,就想让我抱你不成。”
夏鹤没应声,也没有跟着躺下。
她更加打定主意不去抱他了。
可祁无忧从前做了噩梦,和他温存一会儿,很?快就能睡得安稳。
虽说永安宫走水是天灾意外,但她这么多年谨慎惯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等禁军调查个明白,她不敢酣睡。
夏鹤都知道?,所?以他拿走了她枕边的利剑。
但他在她身?边守着,也就什?么都无需点破。
多年过?去,他身?上的气息早已变得陌生冷冽,怯于触碰。但祁无忧闭着眼睛,轻轻地嗅着他的味道?,知道?他就在那里,比任何安神香都管用。
她的呼吸渐渐均匀平稳,不多时就睡着了。但十年朝夕养成的习惯一时改变不了,她并未彻底熟睡。当夏鹤倾身?靠近时,她一下就察觉到了。
祁无忧放在枕边的手下意识动了动,夏鹤便离得她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