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听?见那句“血浓于水”,就?知道祁无忧又想夏鹤了。他也不避讳,直言道:“陛下可是想让夏大人?教导太子殿下?”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他了。”
“自是因为夏大人?高世骇俗,无人?能?出其之右,所以陛下的?目光也总是被他夺去?。”
祁无忧诚然怀疑晏青没有像表面那样尽心?竭力,必然不及亲生的?父亲上心?,可她还是奇道:“我?有么?”
“有。”王怀笑道,“至少足以令臣醋意大发了。”
祁无忧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抬起眼帘望去?,王怀目光缱绻,柔纱似的?紧紧缠住了她。
她失了失神,惊异王怀竟会调情,也诧讶夏鹤能?将他刺激得摒弃恭俭温良,越过雷池争风吃醋。祁无忧这才知道王怀不是不会上眼药,只?是看人?下菜碟。而她对待夏鹤,竟还是那样特殊。
半晌,她笑道:“我?还以为自己一碗水端得很平呢。”
二人?谈笑着,濯雪忽然在屏风外说道:“太傅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祁无忧正?欲开?口,照水的?脚步声又匆匆响起:“陛下,武安侯也回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王怀闻言,忙从御座上下去?,坐回了原处。
祁无忧瞧他一眼,一碗水端平:“让他们都进来吧。”
晏青和夏鹤前后脚回到乾元殿,在石阶下打了个?照面,这才不得已同?时请见。他们步入殿中,看见王怀稳稳当当地坐在皇帝下首,各自神色如常,一板一眼地问了安,然后便?戳在了原地。
只?王怀一人?坐着不好看,祁无忧也让他们落了座。
晏青去?而复返,就?是特意等所有人?都散了,回来负荆请罪。现在王怀和夏鹤都在,他也不忸怩。椅子还未坐热,便?又起来告罪:“今日之事,臣难辞其咎。恳请陛下准许臣辞去?太傅一职。”
祁无忧方才严声厉色,发了许多牢骚,这时却言笑晏晏地回绝了:“太子今日的?言行?确实不妥,以后再教就?是了。何至于请辞呢。”
如此君臣之间又来回推脱了三次,最后她说道:“教导太子这等大事,除你之外,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闻言,晏青立马把话接了下来。当着夏鹤的?面,他举荐了王怀:“王大人?通文达礼,克己奉公,远胜于臣。”
他和王怀不久前还因为税改的?事势成水火,恨不得割席而坐,这会儿倒是不计前嫌。
祁无忧听?完,没有马上表态。
王怀冷不防被点名,沉吟片刻,又观察了观察那二人?的?颜色。夏鹤事不关己地垂着视线看腰间的?玉环,只?留了两只?耳朵听?晏青的?独角戏。
这时,他抬眼望来,对上了王怀的?视线。
王怀却收回目光,起身道:“臣以为,此事还是应该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
从前他伴驾时,就?很不得祁如意的?待见,从来巴结不上。晏青虽然有意让贤,但若祁如意不肯,谁也没有办法。
“嗯,还是你想得周全。”祁无忧松了口,命照水去?问问东宫的?意思。
照水余光一瞥,夏鹤还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也只?好领命去?了。
夏鹤作壁上观了半天,只?听?晏王二人?争雄都是围绕着祁如意,很不以为然。不过,他又觉得蹊跷。
晏青的?表现并不像一个?父亲,倒像利用东宫邀宠。
夏鹤对祁如意没有什么好感,原本也不是很在意祁无忧是跟哪个?男人?生的?这个?孩子。但王怀刚才无故看他的?那一眼,更加重?了他的?疑心?。
晏青“如愿以偿”,坐回原处。祁无忧瞄向夏鹤,收了笑容,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呢,又有什么事?”
她问着,还同?时翻看手边的?卷犊,一个?正?眼也没给。
夏鹤受此冷落,话也不多:“臣有一事需要陛下裁夺。”
他朝王怀和晏青各觑了一眼,然后便?闭口不言。
这二人?向来有眼色又善解人?意,但这时,无论晏青还是王怀,都没有成人?之美的?意思。他们仿佛没看见他的?暗示,谁也没有动弹。
祁无忧当然也不会为了夏鹤赶人?,便?随口应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就?等会儿再说吧。”
于是,等到晏青和王怀都无事可奏,先后退下,殿中才只?剩她和他两个?。
夏鹤忍耐了半天,面色早已不豫。来时翻腾了一路的?主意已经?在等待中消磨了个?干净,再无启齿的?激情。
祁无忧瞥向窗槛下的?方椅,努了努嘴:“坐吧。”
她的?口吻亲昵而随意。细腻的?眼波微微一挑,含糊不清,又风情万种,与方才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
夏鹤凝目望着她,心?湖如遇春风乍暖。但一瞥见那位子离她更近,正?是王怀刚才坐过的?,刚化开?的?一片心?湖又封死了。
他在原处坐着,又抗旨不遵,动也没动。
两人?隔着十步远,说话都费力。祁无忧拉长?语调,曼声道:“算了,就?我?们两个?了。有什么事,现在总能?说了吧。”
夏鹤抬眼,眸中漆黑无波。
“如陵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但今日之事不是意外。她是第一次进宫,太子为何对她有如此之深的?怨恨。”
祁无忧一听?,竟是来兴师问罪的?。她顿时收起柔情蜜意,嗤之以鼻。不信夏鹤若是知道祁如意才是他亲生的?,还能?说得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但夏鹤凝注向她,话锋一转:“又或者,是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得罪了太子。”
第92章 父凭子贵 祁如意是什么香饽饽吗,怎么……
92. 父凭子贵
晏韶被罚了?禁足一月。祁如意从乾元殿出来后, 独自?走在昏沉沉的甬道上?。日暮西沉,残阳如血。他魂不守舍地走了?一段路,举目四望,远处的南山沉默地屹立着, 黑森森的山影几乎扑面压来。
甬道幽深处, 两行宫人簇拥着一乘凤驾, 悄然浮出黑暗, 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