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徐昭德只借给夏鹤一千良莠不齐的散兵。这些?人是流寇出身,进了军营也不可能得到?重用?,愈发?养出了好吃懒做的习性,指望他们打仗是不可能的。不过夏鹤最擅长的就是给人灌迷魂汤,人少反倒更方便他发?动,将这群乌合之众凝聚起来。
祁无?忧对他这套本事深有体?会,因此也就不奇怪他是怎样收服了这群虾兵蟹将。
不过,英朗在信中提出一点顾虑,使?她深以为然。夏鹤跟徐昭德的部下上下一心,不免招来瓜田李下之嫌。她不能不防。
祁无?忧也明白,从派夏鹤到?云州去开始,这一系列的安排都是把双刃的剑。而夏鹤不如此做,也就不能如此出色地办完这差。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只能说若他生了二心,绝对不是她期望的结果?,但也不至于?毫无?应对的准备就是了。
总之双方兵力如此悬殊,强攻不可取。于?是夏鹤兵分两路,一面号称自己麾下有四万大军,命兵勇挖渠倒灌城池,以屠城为要挟逼降沙天波。义军那边都是平头?百姓,没有朝廷的消息,一时不能肯定虚实,立刻暴露了草莽的短处。另一面,夏鹤又连夜在城外?布置了障眼法,只有前面是真人,中间是假人,再往后?就真是纸糊的老虎。远远望去就是千军万马,反着唱了出空城计。
祁无?忧早前搜集了许多沙天波的情报,欣赏他是个?义士,杀了不仅可惜,也有违道义。若能将他收为己用?,说不准是利国利民、一箭三雕的事。
夏鹤也经此确定了沙天波的弱点,所以才有把握用?淹城威胁他,又多耗了半个?月将他劝降。可见她说的话,夏鹤都放在了心上。
外?面都在议论驸马立此奇功,祁无?忧面上还在生夏鹤的气?,不曾公开称赞他半个?字。
但她将英朗的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总觉得夏鹤行兵的风格似曾相识。
总之叛乱已平,许妃又诞下皇嗣,皇室堪称双喜临门。
小朝会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给小皇子赐名?。礼部呈上来几个?名?字,有自作聪明的加上了“鸿宝”这么一个?名?字,暗指帝位。他迎合上意的结果?倒很成功,祁天成没怎么犹豫,就选定了这两个?字。于?是,这唯一的皇子就叫祁鸿宝了。
赐名?之后?,皇帝的心思昭然若揭。凡是个识字的,都知道他想立谁当?储君了,朝堂上的气?氛立即暧昧不已。
“万岁,八百里加急”晏和匆匆忙忙从内阁赶来,只道这边立储还悬而未定,那边却已经世代交替:“梁太子称帝了!”
祁无?忧闻言一惊。
祁天成稍愣了愣,还不待问?萧广怎么死了,那八百里加急已经三言两语说了个?明白:
萧愉以议和之名?请夏鸢城下一聚,商讨梁廷对顺安一案的赔偿。但他却出尔反尔,布下天罗地网,将夏鸢及其部下围困云中郡,关门打狗。夏元洲的大军亦节节败退。萧愉趁机发?动兵变,弑父上位,又调了几万兵力,疑似要对夏家军赶尽杀绝,长驱直入,攻入周国。
据闻,夏元洲仍在负隅顽抗,但十万兵力只剩三成,夏鸢则没有半点消息。
所有大臣都变了脸色,瞠目结舌地站在殿中,鸦雀无?声。纵然再忌惮眼红夏家军,夏氏父子也是神话般的存在,是护卫国朝的折冲之臣。他们顷刻间亡了,就仿佛国门塌了一般,尚且祥和的帝京随时都能让萧愉的铁蹄踏平。
祁天成在龙椅上呆坐着,满腔虚无?又混乱的恨意。他平生最大的夙愿就是将萧广碎尸万段,但如今非但错失了手刃仇敌的机会,还被乳臭未干的后?生欺辱到?如斯境地!
须臾,祁无?忧唤了一声“父皇”,他才后?知后?觉尝到?喉头?的腥甜。
所有人都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祁天成自知失态,忙借故离席。他走到?大殿后?面,还没站稳,“哇”地呕出了一口心头?血。
……
祁无?忧趁乱离开南华殿,晏青知道她的想法,也跟了出来,道:“驸马还在回京的路上,若得知这些?消息,说不定会马上掉头?回去解救父兄。”
“这正是我担忧的。”
她忙叫了人来,派出一队人马出京去迎夏鹤。
“他敢贸然改道,就是抗旨!谁也不许告诉他西边的变故,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回来!”
祁无?忧态度坚决,在晏青看来便是担忧极了夏鹤的安危,生怕他步夏氏父子的后?尘。
但夏元洲命悬一线,夏鸢生死未卜,萧愉咄咄逼人,不像能善罢甘休,朝廷总需要人挂帅。
大周的猛将从高到?低数下来,第三非许威莫属。再者许惠妃蛰伏已久,如今有了皇子,确定有了一争高下的资本,各种?心思也都发?动了。立储虽被战事耽搁下来,但却不愁皇帝不起用?许威。
偏偏萧愉太体?谅祁无?忧的处境,也不知是有心帮她,还是故意添乱,又在这个?紧要关头?照会,告知周廷:若献上公主,两国大可化干戈为玉帛。
萧愉向周廷照会时,又顺道送了一封信给祁无?忧。在众人眼中,这位新君无?异在向她求爱。
但他在信上说,祁无?忧利用?了他,又对他始乱终弃,他实在不能不讨些?补偿,非要她以身相许不可。
说着,连给祁无?忧的封号都拟好了,要她做他的仪贵妃。
事到?如今,谁都看得出萧愉是有心羞辱。若祁天成答应,势必被人耻笑卖女求荣。可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未尝不可能卖女儿。
更何况他现在有了皇子,祁无?忧就连他女儿都不是了。
公主府里,晏青和公孙蟾都在。他二人俨然是读书人中的表率,所以在他们的有心推动下,南陵甚至京畿的士人都造起声势,不许朝廷将公主送去和亲,坚决反对接受这等屈辱的条件。一个?户部的官员才一尝试提出和谈,就被蜂拥而至的太学生骂臭了名?声,一时无?人再敢贸然赞同和亲,两相胶着不下。
另一边,许威恐怕巴不得把祁无?忧送给萧愉,好给他外?甥让路。所以就算他肯挂帅,晏青也决不放心。
他道:“我虽已没有以一敌百的本领,但所谓吴王宁不敬书生,调兵遣将的自负仍是有的。”
言下之意,竟打算向皇帝请命,以文?臣之身拜将出征。
公孙蟾不禁侧目,对他另眼相看。
祁无?忧也没想到?晏青有这番决心和魄力,眼眶温温热热,一时很是动容。但她又是决不肯让他护在他后?面的,所以又并未显露欣然接受的态度。
悲喜交加之下,她冷然道:“若真有发?兵的那一天,我亲自会会萧愉便是。他敢穷兵黩武,我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自祁玉堂那事了结之后?,她再也没跟萧愉通过信。不曾想,再接触时真成了仇人。
“殿下,”照水冷不丁进来禀报,面带喜色:“驸马回来了!”
祁无?忧派人出京后?,再没接到?过夏鹤的消息。这时她闻声立即起身,飞快地朝外?走去。
晏青和公孙蟾对坐着,眼睁睁地看着她似旋风般不见了。
小别胜新婚,诚不我欺。
公孙蟾稀奇地问?向对面:“你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