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瑚穿着粉白的泡泡袖睡袍,披着一头乌黑水亮的头发,双手扒着二楼的栏杆,往楼下的餐厅里看。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热闹,转身了回了自己房间,往床上一躺,翘着腿,拿起搁着的电话,朝那边轻声说,“周念淮,你不用担心,我爸妈和你爸妈现在聊着正开心呢。”
周念淮温柔的声音从电话线另一端传到申明瑚耳朵里去,“猎猎,我爸爸这个人不会说话,尤其是在喝酒之后,你和叔叔阿姨可别介意,反正我爸的话不顶用,我家听我妈的。”
申明瑚晃了晃脑袋,笑了笑,天真又怀揣对爱情的憧憬说,“咱们两个谈对象,和你爸没关系。”
周念淮也笑了,十分认同申明瑚的话,“对!就咱们两个人,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这花纹真好看,申明瑚用细白修长的手指拨弄地小姨从国外寄回来的新睡袍,漫不经心地说,“周念淮,你复习到哪里了?”
看望完了惦记着的奶奶,又和朋友叙完了旧,还看了一圈这半年首都的新变化,恋爱也谈上了。
申明瑚终于将生活的重心放在学习上,每天花三个小时来回顾高中的各科知识点,然后剩下的时间用来看自己的喜欢的代数。
蝉鸣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大院里的小树林安静了下来,鸟儿已经飞往了南方过冬。
申家客厅里,二十四寸的彩色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新闻,申明瑚一心三用,膝盖上放着书,手上啃着枣,耳朵听着电视机的声音。
“……10月12日,xxx正式批准恢复高考……”
申云骊接听完电话,从书房里出来,看申明瑚黑乎乎一动也不动的后脑勺,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手搭上申明瑚的肩膀,温柔地问道:“今天怎么不出去?”
申明瑚面无表情地说,“不想。”
虽然知道自家闺女一看书看得入迷,就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申云骊还是潜意识地以为她不开心,心疼女儿的她想起最近乔向平对申明瑚严防死守的,申明瑚一出门,他恨不得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头。
于是松了嘴说,“朋友那么多,怎么不想出去呢?可以去周念淮家里,和他一起讨论功课呀。”
申明瑚摇头随口说道:“周念淮说功课的事他可以自己搞定,不用我帮忙。”
“好吧,那妈妈去给你换一壶山楂茶来。”申云骊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低着头的申明瑚没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凝重。
看到申云骊进来,站在煤气灶前煮着山楂茶的乔向平便开口问道:“忙完了?”
申云骊将茶壶里的水倒进水槽里,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乔向平关了火,走过去,搓了搓她的肩膀,用玩笑的语气说,“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夫贤子乖,申云骊同志笑一笑嘛。”
申云骊噗嗤地笑了出来,将水壶塞给他,同时推开他,“去,去,少嬉皮笑脸的,将茶壶灌满!”
申明瑚走一步,他们做父母的都要考虑到九十九步,换个性别,周家老小就是翻版的申明瑚,别看现在他对申明瑚言听计从,温温柔柔的。
其实心里傲气的呢,不用进入婚姻,恋爱期一长,迟早出现互不相让的情况,除了在当兵的时候压申明瑚一两分,周念淮还真没有什么比得上申明瑚的。
但自家闺女拿得起放得下,总归不会是吃亏的那一个,申云骊想开了说,“和平,你说的对,周念淮和咱们猎猎是不太合适。”
申明瑚这恋爱还没谈几天呢,还在热恋期,乔向平和申云骊就看到她这段感情的未来。
申云骊认同了他的话,乔向平并没有开心,他叹气说道:“谁让咱们闺女在感情上没开过窍呢,头一回,就找了个不合适的。”
周念淮是在部队上历练了三年,但还远远不够,他
迄今为止的人生可以称得上顺风顺水的,一点苦闷也没有,只吃过一点点单相思的苦头。
申明瑚的人生比他更顺,迟早两人有一天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除非有人遭遇了重大的挫折,改变了性子。
申云骊往好了想,“反正咱猎猎的性子还要刚强一些,到时候周念淮肯定是哭唧唧跟着咱闺女后面跑,求复合的那一个。”
乔向平将茶壶盖盖上,打着包票说,“你放心好了,武则天她娘当几十年的贵女,四十才嫁人,咱闺女这才哪到哪啊。说不定最后还得我这个当爹的出马,给她挑丈夫。只有我这个当爸的,又是当男人的才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和她相配。”
申云骊眼睛一瞪,不服气地说:“哼,我也知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不就是被现实打磨过一番,圆滑,胸中又藏意气风发的人嘛。”
乔向平竖起一个大拇指,“知我者爱妻也!”
申云骊得意地轻哼一声,又说:“最后还要加上一个条件,出身不能差对不对?”
乔向平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当然,要不然咱家宝贝不得操心柴米油盐的事啊。”
申云骊很肯定地说,“那你这个当爸的可想错了,别看咱闺女脑子发热,看上了周念淮,但她还没有天真无邪到这地步,想要她因为爱情为钱发愁,那是做梦!”
乔向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朝客厅大声喊道:“猎猎,钱还是爱情,你选哪一个?!”
申明瑚皱眉说道:“爸,你就不能盼着自己闺女点好,爱情和钱双手嘛,难道我不配嘛?我两个都选!”
乔向平摇头扯着嗓子喊:“不行,单选题!”
申明瑚想也不想说:“当然是钱啦!没有爱情不会死,但没钱一定会死的,我会难受死的,我的心天天被蚂蚁咬。”
申明瑚的没钱跟一般人的没钱那不是一个概念,只要她脑子一想自己还有多少钱,那就代表自己没钱了。
申云骊挑了挑眉,端着山楂茶从乔向平身旁经过,“宝宝,山楂茶来了,妈妈给你倒一杯。”
乔向平郁闷啊,也不知道说自家闺女理智好,还是说她嫌贫爱富好。
七七年就在窗外一场场鹅毛大雪,手边一杯杯温热的红枣姜茶,从申明瑚眼睛里滑过去了。
又是一年的春天,这一年的春天对于很多人来说格外地不同,特别是求学道路上的人来说。
就在出生首都大院的申明瑚不紧不慢地吃着家里的饭菜之际,出生南方小镇的许沛锡拿着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拎着满手的行李,从繁忙的首都火车站里挤出来。
许沛锡站在火车站高高的门前台阶上,仰起脸来打量这个陌生又又让每一个国人耳熟能详的城市。
“让一让!”身后的人推搡着他。
“不好意思。”许沛锡礼貌地道歉,然后提着行李退到大柱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