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禾不解地看着这一幕:“奉之,你生病了么?”

文祖献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没病。”

“没病还要打针?”

“戒毒针。”文祖献不以为然地说道。

陆清禾吃惊地瞪大眼睛:“戒毒?”

“哈哈,你那么惊讶干嘛。”文祖献笑道:“前些年不懂事,抽了鸦片,现在不是正在戒嘛。”

“打针能戒大烟?”

文祖献点点头:“嗯,外国药。”

陆清禾站起来拿过一支安瓿瓶打量:“那是好东西啊,在哪买的?不便宜吧。”

“我不知道,我不管这些。”文祖献耸耸肩又吃了两口菜。

“这利润一定不小,你能把这药商告诉我么?我去通通路子,看看能不能拿个代理。”陆清禾把装有药剂的安瓿瓶放进口袋里问道。

文祖献无所谓地应道:“我不知道哪买的,你跟我回家吧,我弟弟知道,你去问他。”

“啊?你还有弟弟?”

文祖献嗤笑:“我不仅有弟弟,我还有儿子呢!”

兄弟重逢,文祖献不肯放了陆清禾,把陆清禾掳回家中。陆清禾跟着文祖献回到家中,惊讶地发现文祖献住在法租界独门独院的小洋房里。

一路上,陆清禾得知文祖献被绑去奉天给军头当小老婆,不过自打东北易帜后,称奉天为辽宁更为准确。而且文祖献不仅给军头当小老婆,还给军头生了个孩子,陆清禾知道文祖献的身体状况,得知此情形,他万分痛心,觉得弟弟是让人欺负了。好在,文祖献前两年卷了军头家产来到上海,如今在法租界当寓公,不仅有亲儿子还认了一个弟弟,生活称得上和和美美。

陆清禾万分吃惊,没想到十年未见,二人都已是天翻地覆。

夜幕之下,小羊站在洋楼门口的台阶上面色不善地打量陆清禾,文祖献可从来没有在大半夜的时候带人回家。

陆清禾丝毫没有察觉到小羊的敌意,一边跟文祖献说话,一边和善地走上前去:“奉之,这便是你那位弟弟吧。”

陆清禾礼貌地伸出手,小羊冷漠地看着陆清禾,无动于衷。

文祖献推着陆清禾和小羊走进家门:“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小羊,你去把小棠叫下来。”

小羊拧起眉头:“他已经睡了。”

陆清禾赶忙说道:“睡了就算了,我明日再看你那儿子也不急。”

小羊见这男人和文祖献平日里爱好的小男孩万分不同,完全不像是被压的货色,他怀疑又来了一个邵元麒,故而十分不悦,恨不得一脚把陆清禾踢出家门:“哥哥,他是谁?”

文祖献笑道:“这是我表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以前去过英国嘛,就是和他一块儿去的!”

时刻预备着要把陆清禾踢出家门的小羊松了口气,态度也随之和善许多,他低声道:“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文祖献揽过陆清禾上楼,陆清禾看看小羊消失的背影,又看看文祖献:“你这弟弟长得很可爱,很精神呐!”

“小孩子嘛,都可爱!”

“是,不过你倒是没怎么变,现在也还和从前一样。”陆清禾说道。

文祖献很在意自己的样貌,听了表哥的一番话,心里美滋滋,差点要仰天长笑:“你自己呆会儿,我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等会儿我们上床说。”

直到陆清禾也洗完澡之后,小羊突然发现陆清禾竟是要赖在房里不走,他指着陆清禾质问文祖献:“他睡这,我睡哪!?”

原来,这兄弟俩打小就睡在一起,陆清禾随母回乡时会与文祖献同睡一屋一床,而文祖献幼时去到天津北京也是和哥哥睡在一起,留洋之时更是常常睡在一起,这兄弟俩自小感情就好,比陆清禾与那几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关系还要好。

文祖献哄道:“你今晚先睡客房,我和我哥好多年没见了。”

“我不!”小羊急了。

“那你今晚去陪陪小棠,你乖啊,就一晚而已。”文祖献继续哄。

小羊委屈起来,红着眼瞪文祖献,也不说话。

文祖献无法:“一起睡行了吧。”

于是,文祖献被陆清禾与小羊夹在中间,好在床大,容纳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文祖献略过陆清禾在床头拿了酒,他面对陆清禾躺下,一边喝一边好奇地问道:“哥,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媳妇么?”按理说,他这位哥哥比他还要大上一岁,是早该娶亲的年纪。

陆清禾叹了口气,支吾地说道:“娶了...又离了。”

“啊,怎么还离了呢?你和嫂子没有孩子么?”

“我和你嫂子一直没孩子...你嫂子是很好的人,从来没问我要过什么,可这些年家里亏空太大了,我的钱都贴补两个弟弟了。你嫂子家里知道后,就让你嫂子跟我离婚...”陆清禾如实说道。

“哦,那不怪嫂子,怪你,你管那两个废物干嘛?分家就是了,总不能让嫂子跟你一块儿去贴补那两个废物吧。”

陆清禾连连点头:“是,是...你嫂子很好...换旁人,早把我甩了,哎...”

小羊搂着文祖献的腰身,把脸贴在文祖献的后背,他默默听着,心里嘲笑道:蠢货,软蛋。

“奉之,那你呢?你现在都在做什么呢?”陆清禾和蔼地问道。

“我啊,吃,喝,玩,抽鸦片哈哈。”文祖献乐道。

“又胡扯。”陆清禾听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文祖献的腰身,结果拍到一只温热的手,那是小羊的手,拍上之后感觉太过陌生,莫名生出了酥酥麻麻的别扭感。

小羊没吭声,陆清禾也不好说什么,继续和文祖献絮絮叨叨。

文祖献一口一口地喝酒:“我就吃老本,然后买了一些房产收租,还有几家商铺有我的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