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润洲却仿佛置若罔闻,恍然间,他似乎分不清戏里戏外的虚幻与真实了。
“小洲…”冉念庭的声音唤回了木润洲游走的思绪:“在想什么?”“啊,我在想明天的剧情。”木润洲连忙答道:“冉哥,在你的感染与打动下,我的演技似乎像那么一回事了。”
“不是我的功劳,演技这东西,还要靠你自己领悟。你领悟得很好,恭喜你能突破自我。”冉念庭笑着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那么明天继续努力哦,洲洲…”
七、变幻
夏予安仅仅还了欠下的一部分债,仍有追债者穷追不舍。何晏文四处接工作,成了个自由职业者,负责给一些老板设计图纸。
只要报纸上有刊登招募设计师的广告,他就主动去报纸上提供的地址处应聘。虽然始终没有稳定下来的工作,他勉强能靠设计手稿挣些生活费。
夏予安租了间地下室与何晏文住在一起,地下室的环境阴暗又潮湿,阳光照不进室内,室内的地板因阴雨天气长期散发出腐烂和泥土的气味。
饶是肯吃苦的何晏文,待在这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偶尔也难以控制抑郁的发作。
抑郁一旦发作起来,他会默默流泪,双手贴在心口,反复描画爱心的形状,此时的他会完全不相信爱,无助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而夏予安自己也有狂躁症,这个时候却也无计可施,没辙哄好他,只得看着他悲观消沉地叹息流泪,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两人相坐无言。
他们是彼此相互救赎的病人。
夏予安替何晏文买了许多治疗抑郁症的药,这些药正好也能抑制他的狂躁情绪。
当他感到狂躁情绪呼啸而来时,他会从不同的瓶子里倾倒出药放在手心,也不就水,直接干咽吞进胃里。
何晏文说他太胡来,不按说明书,是会吃坏身体的,可他不听,狂躁情绪没压抑住的时候他甚至会向何晏文怒吼,恢复平静后后悔不已,不停地向他忏悔道歉。
今天夏予安碰见了霍宁。霍宁曾经也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现在却已经接手了他爷爷的图书馆,成了个图书馆馆长,这职位清闲又轻松,既没压力也不费脑力和体力,很适合他。
“予安!”霍宁叫住他:“你怎么躲着我?”“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夏予安说着,加快了脚步。
“站住!”霍宁向他喊:“予安,我知道你的服装公司情况不容乐观,但是,我可以帮你啊。我从爷爷那继承了遗产,还清你欠下的债务绰绰有余。到时候,你来我的图书馆当管理员,我们一起经营爷爷的图书馆,不要再管你的那个服装公司了。好不好?”
夏予安轻笑一声,笑霍宁说话太直白,笑自己无法领他这个情。
“霍宁…”夏予安转过身望着他:“你很好,可是我不爱你,不配接受你的恩情。”
“为什么?”霍宁急了:“什么叫不配接受我的恩情?我给你的就是恩,那他何晏文给你的又是什么?你别告诉我,何晏文给你的叫爱情!他能和你同甘共苦,我同样可以,我们不能从头来过吗?你告诉我!”
霍宁揪住夏予安的衣领,手上的力道很重,把夏予安扯得一个趔趄。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阿宁,你很好,是我没资格爱你,请你原谅。”夏予安看着霍宁怒不可遏的脸庞,语气尽量平静。“好…夏予安,你够种!”霍宁恶狠狠地放开夏予安,撂下狠话:“无论是人还是东西,我霍宁得不到的,就会亲手毁掉!”
说完,霍宁瞪了夏予安一眼,毫无眷念地走开了。夏予安心想,他能放下就好,最好永不相见吧。
“今天回来这么早,心情也不错,有什么新鲜事和我分享吗?”夏予安前脚刚进门,何晏文也回来了。“今天赚了一笔,一个大公司的老板采用了我给他设计的产品Logo,给了我丰厚的报酬。他听说我是上海人,还客气的用上海话和我拉家常,说他的母亲也是上海人,他算是半个大陆仔。”
“嗯,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我们心里都很欣慰。所以那个老板看到你这个从上海来的同胞,自然会格外亲切。”夏予安说。
“我们去看电影吧,好久没有放松了。”何晏文说。“好。”
两人去了电影院,电影院这天正放映费雯丽主演的《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何晏文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原著小说也翻了无数遍,喜欢到连书封都给他翻烂的程度。
很经典的老电影,费雯丽饰演的郝思嘉美得像个天使,坏起来却像个恶魔,可是无论如何也让人恨不起来。饰演男主瑞德的男演员与费雯丽相比却要明显失色许多,何晏文甚至无暇关注男演员的名字。
电影时长很长,整整四个半小时,看得夏予安有些犯困。他望着何晏文,见何晏文始终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大屏幕,随郝思嘉的愤怒而愤怒,随郝思嘉的悲伤而悲伤。
这个人,情绪感性得不像话。感性的人,活得很累。夏予安心想,随即自嘲:我有什么资格品评呢,我何尝不是个感性者呢。
电影放映完毕,夏予安与何晏文跟随散场的人群一道出了影院。今天前来观影的人出奇得多,人流险些将他俩冲散。
好在夏予安自始至终都紧紧握住何晏文的手。
两人在街上逛了很久,一直到天黑也无心睡眠,在灯火通明的夜市漫步,欣赏享受着香港特有的夜景与海边吹来的柔和海风的轻抚。
时间如果能够暂停,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如此,就能定格世间的无数美好画面了。夏予安心想。
可是翌日的风云变幻令夏予安措手不及。
夏予安的服装公司被烧了,烧得化为灰烬,吹来的散发着焦糊味的风,提醒着夏予安直面现实。
他重建服装公司的希望顷刻间化为乌有。
没有其他人受伤,只有一颗死灰般的心。
夏予安愣在原地,他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连耳边的风声都像是恶意的挑衅。挑衅着、讥笑着,要他结束这一切。
夏予安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眼前的人和路变得模糊不清,他很想逃。
“予安,你的神情怎么如此委顿,像失了魂似的。”霍宁向他走来,贴在他耳边说:“怎么样,降临的天火烧掉你那个空空荡荡的服装公司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是你做的!你是不是疯了?!”夏予安的脑中嗡嗡作响,狂怒地冲他吼道:“你亲手毁掉别人的东西是不是很高兴?”
“哈哈哈哈,予安,你别激动,你该感谢我,感谢我一把火烧了你那个破公司!感谢我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霍宁的面部有些扭曲,笑容狰狞,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你发怒的模样笑死人了。予安,别动那么大的气,小心气坏身体。哎呦,笑死我了,我走了。Bye…”
夏予安的心砰砰狂跳,他有些呼吸困难,头昏昏沉沉的发晕,脚步发飘,跌跌撞撞地回家,翻出药,仰起脖子,将瓶里的药都吞了下去。
他的喉咙干涩地冒火,几次难受地干呕,但他强行将它们摁进喉咙,一阵眩晕和窒息感涌了上来。
“啪”的一声,手中空掉的药瓶掉在地上,他合上了双眼。
何晏文傍晚才回家,今天又接了个设计单,如果设计得不错,应该能获得丰厚的报酬。
“予安,我回…”打开门,躺倒在地的夏予安撞入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