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雪眼神一暗:“那还废话什么。”
齐遥看着他,一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目光中恶意几乎抑制不住:“赵公子,你?可知道我们血修,是?怎么修行吧?”
赵负雪一句话也不说。
齐遥道:“咱们血修啊,逮到一只肥羊,要慢慢地、好好地享用,就?像你?们剑修惜剑一样,我们也是?很认真地对?待他们。”
“首先呢,要把经脉割开,经脉中灵力是?最足的,血气也是?最盛的,这些?都是?宝贝,要一口一口地嘬才不浪费,然?后是?肉肉里的灵力也不少,倘若是?剑修呢,右手的灵力比左手足些?,符修阵修呢,心头里灵力比旁处多些?,体修呢,则是?外面那层皮最有味道。”
他这么津津有味地说着,一旁的侍从早已作欲呕吐状,齐遥的目光盯着赵负雪,上下?梭巡:“赵公子,你?知道,自打你?降世那一日起,整个血修界,没有不想这么吃了?你?的。”
“最精华的地方?,则是?人的骨头,修道有成者,骨头都是?莹白如玉的,一咬开,异香扑鼻,”齐遥盯着他道,“至于?天生剑骨,那更是?没人吃过?的好东西赵公子,你?身边的血修,便也是?我们这样的东西。”
“不如这样,与其便宜了?她,不如你?分我一根指骨,我什么都与你?说了?,如何?”
赵负雪抬起食指,一道剑啸,血线飙出他齐齐斩断了?齐遥的食指骨。
“说有用的。”
齐遥痛嚎不已,赵负雪为了?不让他失血而死?,从来只是?在皮肉上作功夫,根本?没动过?他的要害,他缓了?片刻,吃力道:“可是?,赵公子,你?知道吗?血修,是?有极限的。”
赵负雪神色不变,眼睛半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人,只有吃人,才能成为人上人,”齐遥口中发出冷嘶声,他食指并未止血,血液流失的速度比他想象得快,“可即便是?,吃成了?人上人,也始终只是?,人,而已。”
既然?是?人,那便有肉体凡胎的极限,血修急快修行、凶横力量的背后,却?是?封在头顶的、人的极限。
因为修道灵源皆为人之血肉,故血修抢夺他人之物?,并无本?身道心,所以血修至死?,也无法触摸到各道集大成者的极限。
他却?笑?了?:“可这时候,血修们便有疑问了?,如果说人的极限可见,那么换个样子……魔呢?”
“魔的极限,在哪里呢?”
赵负雪猛地攥住了?椅子的把手,那精钢一样的把手陡然?碎成齑粉,“你?说什么?!”
齐遥大笑?:“如果把人的浑身血液换成魔的,如果把人的周身骨骼换成魔的,再把人的遍体经脉换成魔的,那么人与魔,还有什么区别呢?”
“诸位不是?想知道那血池做什么的,我便说了?,”齐遥盯着赵负雪骤然?惨白的脸,眼睛闪闪发亮道:“除活血,碎骨骼,断经脉,那血池便是?成魔之路,可惜没一个人挨得住,试了?多少人都不行喏,里面的人,都是?这么死?的。”
“化魔身,去吃魔族的血修,真的会有极限吗?”他说起来无比向往,“血池还会有的,绝不止崔府这一处。”
赵负雪的牙咯地一咬,随即杀气震天,腰间见素霎时出鞘,径直向齐遥胸口刺去,一旁侍从肝胆俱裂,不知是?那句话戳中了?赵负雪的心肝:“公子,公子!老尊者吩咐要留他舌头的,莫要贸然?动气啊!”
赵负雪双目赤红,手背上爆出青筋,他森然?道:“给我,闪开。”
第47章 第 47 章 赵负雪猝不及防,被狠狠……
封澄还是从周寻芳的口中得到?了赵负雪的去向, 她一得到?消息,连告辞也来不及说一句,飞也似地关门跑了, 周寻芳躺在榻上,看?着她飞奔出?去的身影,一时有些哑然失笑。
此时此刻,周寻芳穿着寝衣,半倚在榻上,头上缠着抹额, 像个寻常人家的老祖母。
她偏偏头,对着一旁前?来议事的赵年, 轻声道:“这丫头,和他祖父性子像,对不对。”
赵年看?着膝上账目, 沉默片刻,道:“比老家主更不守规矩些。”
周寻芳想到?那禁地一日的喧闹, 一时间笑纹更深了。
夜风从封澄的双颊刮过, 掀起她墨似的漆黑长发?,封澄脚不沾地,双目喷火,几乎破口大骂。
赵负雪嘴严如此, 提审血修这种事, 竟半句口风不露。
晨起还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呢,她一走, 竟然就?这么突然变脸,雄赳赳气昂昂地下地牢了!
怎么年纪时候,就?这么爱演呢!
还没等她骂完, 一股腾然剑气便从南方一刺而出?,径直撕裂了半片夜空,她抬头一看?,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这剑气杀意?横生,寒意?逼人,乃是赵负雪的剑气!
封澄奔来地牢,脚尖方触到?地上,数位看?守举剑便要拦:“封姑娘,赵公子吩咐,谁都不许入内。”
十九把剑寒光闪闪,照得封澄愈发?心焦,此时缠斗定?然耽误。
陡然间,地牢中却蹿出?一个灰扑扑的修士,其人灰头土脸,样子却颇为面熟,像是常在赵负雪左右,他面色灰白,抬头见到?剑拔弩张的双方时,眼睛却唰地亮了:“拦拦拦,就?知道拦,这个不准拦!封姑娘!公子忽然有些不对,求您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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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遥一怔,虽然不明白,但看?到?赵负雪这般失态,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奇了怪了,我哪句说到?你痛处了?你说出?来,也让我别白挨了这些打,高兴高兴。”
赵负雪的目光中已然全是寒色。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们这群彻头彻尾的畜生。”
赵负雪的脑中闪过的,却是封澄的脸。
额上半只巨角,面色鳞片横生,两只手巨大锋利,爪尖有混着血的雨珠垂下。
怪物谨慎地站在他三尺之外,一双含笑的眼睛上覆着坚硬的鳞片。
她不安又忐忑,看?向他的眼神小心又悲伤。
古安的雨夜阴沉,暴雨如注,石头大的雨点淋到?她的长发?上,转瞬便被她过高的体温所蒸腾。
赵负雪清楚地听?到?,在那一刻,他所谓的剑心与道心,坚守的大义与正?道,悄悄碎成齑粉。
他不知被哪路鬼魅迷惑,轻而易举地背叛了平生大道,决然成为那只魔的共犯。
难受吗?
想必是难受的,除血,碎骨,断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