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你了?”

封澄摇了摇头,道:“好听得很,怎么会吵?”

赵负雪不答,片刻,方道:“回去歇息,地上凉。”

她的脚踩在四溢的寒气上,已经冻得有些通红,这么一说,封澄才?反应过来,她抬了抬脚,却没有听赵负雪的话回到?屋子里,支支吾吾半晌,她才?道:

“这几日风寒,实在是?麻烦师尊。”

封澄虽然躺在床上,却也不是?人事不省,她知道迷迷糊糊间喝下去的药,以及时不时触在额上的手。

赵负雪自己也是?个病人,一日间饭都吃不下几口,觉都睡不安生,还操心着要?来照顾,封澄瞧着这大美人似乎又?是?清减了些,心里头别提有多愧疚了。

此时大美人终于?停了手,院内一时间静了下来,只有乱风沙沙地过。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封澄,直看得她有些坐立不安,才?慢慢地道:“不麻烦,还算老实,不过若是?受了寒,再染了风寒,也会麻烦。”

他在外?积威已久,哪里会有叫人回屋都要?三催四请的时候?偏生封澄还真不听,不光不听,还又?走上前来,蹲在他的琴案前,仰着脸道:“先不说这些,我饿了,师尊,明日吃什么?”

赵负雪低头看她。

这话说得可不合时宜极了,赵负雪没弄懂封澄的脑子是?怎么跳到?明日吃什么上的,静了片刻,他才?道:“你想?吃什么,只去与侍从说一声,只是?风寒初愈,饮食清淡些好。”

封澄道:“那我明日能端着食案来与师尊一同吃吗?”

赵负雪辟谷多时,于?饮食上,处于?吃和不吃皆可的境界,他低头看着封澄,拨了两下琴弦:“随你,回屋。”

再站下去大概要?被赵负雪扛回去了,封澄也识相,行了个礼,还是?回屋了。

门?方掩上时,封澄听到?外?面的琴声又?泠泠的响了起?来,只是?这时的琴声和缓许多,意在安眠。

封澄听不懂琴声,只听得懂风中的马嘶与魔物的吼声,偶尔会借长辈的羌与埙,稀里糊涂吹气,便引了一片笑音。

她透过窗户看去。

月华如雪,披在赵负雪身上,好像一夜之?间尽生华发一样。

满声苍凉里,就此藉白头。

不知为何,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着不懂的琴声,傻傻地听了一夜。

第96章 第 96 章 一声没响

新生大比前, 盛德林拎着?众弟子的耳朵,三令五申。

“切忌逞凶斗狠,你们是去比武的, 不是去掐架的,碰了事少动拳头!把同窗打坏了,光赔钱就够你赔上一辈子俸禄!”

封澄心不在焉地转笔杆,心想:“天机师这么穷吗?打个人就赔进去一辈子俸禄了?”

陈还面无表情道:“朱砂要甩到我袖子上了。”

封澄这才?反应过来:“……”

她?也面无表情道:“抱歉啊,我这就收回?去。”

盛德林这老头,在处理学生关系上的教育品味烂得一塌糊涂, 旁人家学生吵架,先生都是将人调得越远越好, 到他这里偏不,明?眼瞧着?封澄陈还不对付,硬是秉着?什么君子大同的歪理来, 只把两人死?死?地绑在一处。

老头有点忧心,面上还是镇定:“留影珠捏好了, 哪里不对, 先逃,听到了吗?哪怕拿了末名也要逃。”

封澄还是头一遭听见这个东西,一时有些新鲜,一旁的陈还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听着?很是不屑。

她?好事心起地戳戳陈还, 小声道:“哎,不是每年都有的大比吗?先生这么担心做什么?”

陈还冷冷道:“不用?操心大比的人, 消息可真?闭塞。”

封澄一听这动静就知道陈还八成又要开始阴阳,想了想,她?把手?下的黄纸抽出来, 道:“不然这样,我拿符跟你买消息,成吗。”

“……”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上次你的火符画到一半自燃,若不是盛先生就在,这杏堂便被你烧完了,哼……你的符值几个钱,专坑自己的完蛋玩意?。”

封澄眯着?眼睛,双指夹着?符纸,轻轻地晃了晃,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不太一样,今天这张是从赵先生案上顺的。”

赵先生?

陈还斜睨她?一眼,沉默片刻,劈手?夺过她?夹在手?里的符,勉强道:“今年的外院大比不一样。”

封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哪里不一样?”

“……今年的大比,不是学生对打,而是实打实的除魔。”陈还沉声道。

“这届外院中生徒总共五十余人,混编成四只队伍,由几位天机师带着?,直接去近来闹魔的四地除魔,昨日已在武场口贴了告示,我,你,还有红班紫班几个人,一并被分进了中水。”

说到中水两字时,陈还的眉蹙得更深了,封澄看?得奇怪,不由得出声问道:“难道中水是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吗?”

陈还道:“你竟连最近中水的事都不知道?你……”她?叹了口气,封澄看?到她?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是竭力吞下了一口脏话,才?道:“中水的魔,干了一桩灭门惨案。”

“……哦?”

封澄登时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奇道:“这东西开了杀戒又止不住,修士稍去得晚些,便是一桩灭门案,这有什么奇怪的?”

寻常人家对上魔物,就比如母鸡碰上老鹰,是没什么反抗之力的。

陈还恨恨地剜了她?一眼:“见识短浅,你以为它?灭的什么门?”

“被灭门的,是当?地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