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认真,热气从她脸上拂过,烘得她两腮染着粉,素齿朱唇,青涩间别有一番美感。
屋内蜡烛燃地劈啪作响,他肩上头顶的雪慢慢都化了,神情似乎也跟着变得柔和:“我知道的,但是你更重要些。你一直都怕冷,现在又......”
他转过头干咳了几声,蜡烛不知应和着谁的心思闪烁了几下,将两人的相互靠近影子照射在白墙之上,平添几分依恋缱绻。
裴川虽是转着头好像不太好意思,眼神却是牢牢凝固在颜烟身上,果不其然捕捉到了她颊旁晕染的一丝粉红,她垂下眼,难得显露出一丝媚态。
“那你好歹打把伞呀。”颜烟盯着手里捧着的茶,觉得脸有些热。
“嗯,我以后一定记得打伞。”裴川乖乖应下,将手上的汤婆子放在颜烟的膝盖上。
“你难受吗?”他泰然自若地凑近了些,克制地停留在暗影之中,把蜡烛的亮光留给颜烟。
他的侧脸藏在暗处,乌黑漂亮的眼眸中涌动着幽光,视线粘腻贴合在颜烟的脸上,如有实质般一点一点游走于她的肌肤之上。
“我不难受。”颜烟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她轻咳一声把茶盏放在桌子上,强硬地转过话题,“你之前不是说了淑妃娘娘的事情吗。”
裴川敛眸,眼底闪过戏谑的神色,他怡然自得注视着她的粉腮,他能看见她蝶翼般浓密的睫羽,它们轻轻颤抖着像是要振翅而飞,但此刻不过只是害羞地遮住她眼中的水光。
裴川指尖轻颤想要拂上她的眼,他心中躁动,但也知道此刻不是时候,只能暂且按住那些急不可耐的想法,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温声道:“是啊,怎么了。”
颜烟放下碗勺,神色认真:“我想帮淑妃娘娘。”
她手指不安地蜷缩着:“其实我,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裴川点点头,将她的小动作都纳入眼底,他不动声色靠近了些,面上还是那般无害:“没事,你说吧。”
颜烟定了定心神,慢慢把和张丞相的事情说出来了。
“之前你病着,眼又看不见,我着急之下便答应了。你的那些药,都是张丞相所寻的,”颜烟说得认真,“张丞相是真的帮了我们很多忙。”
裴川愉悦地眯起了眼,明明是他一人中的毒,她却用的是“我们”。
多美妙的一个词。
“你眼睛好了之后,那些药对你也没什么用了,我和张丞相的交易就渐渐断了。”
“但有急事的时候,他也会派身边的侍从传信,托我告诉淑妃娘娘一些事。譬如今天,我便帮忙传信了。”
颜烟忐忑地咬住嘴唇:“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你会生气吗?”
裴川不紧不慢抬眸,他伸手点了点颜烟的鼻尖:“你猜?”
这她哪里猜的中,颜烟是真的很紧张,她怕裴川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她颤巍巍摊开手心:“你要是生气,打我也行。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只是担心你们两个的身份不好牵扯那么多,所以才一直不说。”
裴川的手轻轻放下,盖在她的柔荑之上。
她是小宫女,手并没有多娇嫩,相反还有些茧子,裴川的指尖在她指腹的茧上蹭了蹭,眼睛半阖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颜烟屏气凝神,仔仔细细注视着裴川,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他怎么可能生气,他早就知道了一切,不过是在等她主动坦白,在等她毫无防备的展露她所有的秘密。
所有伪装成温柔的藤蔓都绕成一个网,弯弯绕绕散落在她的四周,只等着收紧的那一刹那。
就好像此刻,他知道颜烟等待一个让她安心的答案,但他不动,只是不动声色享受着她只注视他一人的感觉。
裴川久久不说话,颜烟提心吊胆的缩在一旁,咽了咽口水。
“我--”他拉长了语调,抬眼看见颜烟的身子跟着往前倾了倾,清澈的眼慢慢睁大,她犹不自知自己这份紧张的姿态像一只炸毛的奶猫,只是小心看着他。
“有点生气。”他慢悠悠说着,“一点点。”
他搓搓颜烟的手:“不过这也没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我都不会怪你的。”
好像是他分明生气了,但因为是颜烟,他就忍着脾气了一眼,说得颜烟内疚极了。
“你别生气。”她戳戳裴川的手心,“我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了。”
这点内疚裴川并不准备现在就消化掉,他把话题转了回来:“那你说想帮淑妃,也是和张丞相有关吗?”
颜烟正了正神色:“嗯。张丞相一定是想让淑妃娘娘出来的,只凭他一人之力可能会有些纰漏的地方,容易被人抓到把柄,若是我们能够帮他一把,就还了之前的情,更能得到张丞相的帮助。”
她压低了些声音:“张丞相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又在朝中多年,知晓各方势力,他若是能教你的话,你一定能学到的更多。”
多一个张丞相相助,想必前朝的人不会拒绝,而这样的接触能够让裴川独自触碰到外面的势力,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可以培养起自己的一批人,来日就不必受到前朝之人的制约。
裴川敛眸:“我一个废皇子,学那么多干什么。”
颜烟摇摇头,她碰了碰裴川的小臂,那里有着纵横交错的陈年伤疤:“那些人,对你不好。”
她无意中撞见过前朝那些人教裴川习书的样子,那时裴川眼疾刚好,他们便让他将经书都背下来,错一句,就跪在院子里挨一鞭子。
抽完还要说这都是为了帮助他更好的成长,是因为他们忠心,才会这样对他上心。
看得颜烟心里生寒,她希望裴川能够摆脱那群可怕的“臣子”。
她坐在蜡烛边上细声细气说着,满心满眼都是为他着想,裴川装失落皇子装得怡然自得,等到人真的急了,他才揉揉她的头:“我知道的,你且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颜烟细细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笃定,心里那块石头也落了地:“那我明日去给张丞相传信,看看他的态度,你先别贸然出头。”
“好,都听你的。”裴川连声应下,他摸摸颜烟膝上的那汤婆子,起身去给她换热水。
颜烟看了眼窗外,呼啦啦的鹅毛大雪并没有停,反而变得更大了。
“这怎么回去呢。”颜烟自言自语着,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