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涌动的海水快要漫过她喉咙，这让颜烟不敢继续再往前走了。

这样一步一步往深海里走，像是在自尽，明明也能有别的方式，她们可以潜水进去啊，为什么要选择这样？

“德尔.....”颜烟小声喊着，“我们要一直这样往前走吗？”

德尔的背影一顿，他慢慢转过身来。

火红的圆日悬在他的头顶，他背着光脸藏于阴影之中，身侧银色发丝在蔚蓝海水里飘荡，像是猎心的海妖，只等人最绝望之时带着那古老的歌声出现。

颜烟原本以为德尔会换一种方式或者说些什么，他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

然而他伫立在海中不动，颜烟能感受到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同那日光一样灼烈。

“过来，”他张开了双臂，声音柔和，“姐姐，来我这里。”

颜烟犹豫，她如果再往前走，那海水漫过头顶是无疑的了。

他压低了嗓音，不容反驳：“来我身边。”

“但是踩.....”

然而她甚至来不及说话，身子突然一重，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颜烟仿佛成了自己身体的旁观者，她“看着”自己不顾一切一般往前走，好像生死都成了小事，她的眼前就只有那个张开手臂等她的人。

海水一点一点漫过她的下巴、嘴，渐渐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憋不住了换气的时候，她才真切感受到这是真的能够在水里呼吸了。

眼前的海水波光闪动模糊了视线，颜烟漂浮在海中，机械朝一个方向游动者。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她只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纤长锋利的手。

他的长发漂浮在身后，目光灼灼望着她，昳丽的脸上满是笑意，似乎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人类的装束一并褪去，他巨大的鱼尾在海洋中扇动，璀璨夺目，每一片鱼鳞都在散发着光泽，他完美混合了自然的野性，那双眼眸瞳孔闪动，锁定了猎物并正兴奋着，他也有人类推崇的美，俊美精致的五官和贵族们比也更胜一筹。

他无比流畅往前游动，长臂一揽就扣住了颜烟的五指，略往前一带，另一只手顺势环住了怀里人多腰肢。

被他抓住的那一秒，颜烟就感觉身上一轻，那种被控制地感觉消失了。

“真棒。”德尔挑起她的一缕发丝把玩着，笑容妖冶。

颜烟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德尔，后知后觉地想，或许她并没有多了解他。

她不搭话，德尔也并不恼怒，她在水里是如此弱小，除了像现在一样抓紧他，就没有别的办法。

正如她刚才带着惶恐和无助的表情，也只能径直走向他一人。

德尔的鱼尾亲昵扫过颜烟脚心，直接揽着她的腰就往深处游。

越往深处游压力就越大，虽然有海珠撑着，颜烟还是有些不舒服，她只能被动抱着德尔的腰，努力适应着这样的环境。

绕过一大片肆意生长的海草，混沌的深海渐渐亮了起来，颜烟先是看到了些零散珊瑚丛里的小人鱼宝宝，接着就看见下面一片奇形怪状的礁石，里面似乎都有人鱼在居住。

人鱼是群居的吗？

下面有些人鱼注意到了德尔的身影，抬头伸手大叫着些什么。

颜烟想象中的热情欢迎或严厉责罚都没有发生，他们只是聚集在一起仰头看着德尔的身影，然后恐惧一般一拥而上躲进来珊瑚丛里。

颜烟看着德尔的侧颜，又看看底下突然空荡的一片，心里不是滋味。

德尔好像没看见下面发生的事情，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在乎过。

他揽着颜烟的腰绕过了那相对繁华的一片，慢慢游向了光线黯淡的一片海域。

颜烟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我的家。”德尔转过头温柔笑着，“你未来的城堡。”

这一块海域水冷冰冰的，颜烟想，怪不得德尔身上总是那样冷冰冰的，他大概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吧？

这里没有人鱼来过的痕迹，颜烟倒是看见这四周有很多蚌，海星，还有躲在礁石缝里打量她的螃蟹。

“到了。”

德尔放下她，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他另一只手拨开挡住视线的海草，颜烟顿时眼前一亮。

在她面前有一搜古老而巨大的沉船，从体型和外观上隐约能看住它当年的辉煌。沉船展板上长着一条长长海藻，一路连接到了另一端，一座沉默地巨大神殿。

即使它已经坠落在这片深海中，颜烟仍然能够感觉到它的神圣大气，光从水面投射出来，薄弱的一层洒在神殿上空，宛若星夜。

“这里，”颜烟转过头看着德尔，“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嗯。”德尔拉着颜烟的手往里面走，踏入这座沉寂的神殿。

它的石雕被腐蚀了不少，残留的浮雕还是美的，颜烟伸手摸了摸，惊叹它的触感。

只是这神殿之中好像没什么生活的痕迹，颜烟只在宏伟大殿中看见了一张海草编织的床，还很简陋。

“这床，”颜烟眨眨眼，“这床怎么摆在这大殿里的正中央啊？”

她指了指一旁石柱上双手合十的铜雕：“这里应该是供奉神的正殿吧。”

德尔敛眸轻声说：“从前我胆子比较小，一个人住在这里总是害怕得睡不着。”

他抬起头看着那些虔诚的铜雕，牵了牵唇：“在这里，好像就有人陪着，没那么害怕和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