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塔:“难道蒸汽之湖上穆尔玛斯特的军舰还不能让你明白,危险本就无处不在这件事吗?”

他将剑收回鞘中,右手握拳,再展开时手中是记灵化作的光幕布。

这种绫花央曾在灰鹰拍卖场见过的魔法物品,一颗颗光团舒展出翅膀,在空中飞舞几下拼凑成一幅魔法光点连成的标记地图。

此时皇宫外环的地面上出现道道裂隙,深深浅浅的蓝色炫光直穿而出,仿佛有一个蓝色的深海炸弹正在脚底成型。

“附近安全塔的位置,”维斯塔往回踏了一步,半侧着身,却又转回头向面前的混血们低声说,“虽然不是同伴……但也希望你们不要死在毫无意义的地方。”

暴烈的冲击波击穿了地板,魔能外显为一道道厚如墙体的光瀑,自下而上倒流,直至融入彩色的天空。

蓝色的光波跨越空间,仿佛将这海底城市填满了蓝色的海水,使之名副其实。

诸人的身影隔着一道道光墙便被完全扭曲,背影与背影仿佛隔着一处长河。

比起二十多年前的争执之夜,弗得切林已经不再会认为任何事都能有最正确的那个选项了。

也不再认为只要努力,就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有很多,有太多的东西他无法见证。

“我会证明我是对的,然后就让维斯塔那小子回来认错!”这样的想法也早就无法再与眼前的友人表达。

两个曾共同于泥泞荒野求生的少年已经老去,又一次转身背向各自的道路。

第282章 | 0282 89.不配

绫花央凝视着安全塔透明屏障外的海底之城。

城市这个词留在人类印象中的概念,与聚集在一起的、密集到浓稠的人群无法分割,而此时她眼前的不过是一座空壳,就像星界鲸腐烂在位面天体上的弧状尸骸,壮美而凄清。

但这也不过是人类所附加的情绪。

就像一望无际,仿佛比天空更深邃的海的边境“线”,是一团深蓝凝结成人类本性恐惧的漆黑。

身处海中,只要距离足够远景象就会淹没成昏暗的灰黑,任何方向都变为了同一个方向。

蚕食着人类感官中的希望,使得任何人都无法独自在深海下生存。

从未比身处深海中时更肯定过这一点:海与城市有着绝对对立的两面性。

专注于海底会使人的感官远离一切文明留在心中的痕迹。

阿特拉斯的空罩防护带隔绝了海水,使得这座遗产像一个气泡漂浮在一杯水中,孤独地沉在海底。

因为被水氧魔法维持着空罩之下的空气流通,那些古旧的石砖建筑缝隙里,竟然还在魔灵光点下诞生了新的绿色植被生命。

原来已被其主人背弃之地,仍有生命顽强挺立。

仿佛在说,只要这座已经枯死的石材质城堡还存在,微妙的社会性就仍未完全死亡。

即使任何人都清楚,哪怕阿特拉斯在万年以后完全被人遗忘在海底,甚至海水都淹没王城将其冲刷成珊瑚的温床,也会有不同的植物爬上它的尸体,这与人类本就没有关系。

现在,它的辉煌末路正展现在一个时代最后,亦是另一个时代最初的见证人面前。

快速上升的巨量泡沫流像构成龙卷风中的一束纤维,从防护罩之外的地面缝隙中飞舞着向海面奔腾而去。

随着水流向上,它的横截面也越来越大,好像有无数个海龙卷正在从脚底弓着背舒展身体,慢吞吞伸一个懒腰。

安全塔室内墙壁上的玻璃单向可视,这原本为观察而行的方便之举,如今看来却成为了额外压力的源头。

身处地狱风暴之中,有时闭目当作视而不见反而更轻松。

王城外,扭曲的斑斓彩弧像是半透明的异质大气层,日光在破碎的空气层结构散射下,天空是世界末日一般的色彩。

无数的泡沫淹没天际,明明正是白天,却是一片深蓝的黑,仿佛将宇宙的深处也要望尽。

这就是深海的阿特拉斯。

“阿特拉斯王城所立足的岛屿,又被称为中洲岛,这是一块足有数万平方公里人工改造成的巨型海岛。”阿兹达神情凝重,“传言阿特拉斯王城虽然陨落,但……它配备有足以重新,实质意义上浮出海面的,驱动核心区块。”

“难道说,原本阿特拉斯王城就有潜于海底的城市移动方案……”绫花央喃喃着。

“你的猜测或许是正确的。”阿丽莎走近了躲避在同一个安全区的绫花央几人。

她笑了一下,“许久不见了,人类小姑娘。”

她手展开侧移,“夏玛、埃瑟姆……我现在的同伴们。”

阿丽莎最后拍拍胸口,“阿丽莎,这个名字好听吗?”

绫花央确定,跟上一次的她比起来,阿丽莎变了很多。

仔细看这个白色的女人,她就像个刚刚装载了交互模拟面部的人形智械机体,从几乎不做运动的脸部肌肉,到现在这个能用神态与肢体语言表达一种放松、轻快的打招呼方式,久不相见,乍一下接触只觉得她像变了个人。

绫花央向几位混血点头致意:“你们好。”

但阿丽莎身旁的两个战士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不屑掩藏自己的情绪。

夏玛“嘁”了一声,她面色沉沉,绝对说不上友善的警惕神态盯着绫花央和阿珀琉斯。

高大的女性战士拍了一下腰侧的巨斧,“别想耍什么花样。”她压低了眉眼说,“人类。”

埃瑟姆跟夏玛的皮甲之下,衣服的纹路都是类似的规律几何图形,看上去较一般冒险者的服饰很有特色。

男人唤了自己的妹妹一声,“夏玛,”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其实并没有责备妹妹的意思,“想必你们能理解我们的戒备,保守一点,对我们双方都更好。”

埃瑟姆转着头看了圈安全塔的狭小室内,意有所指地缓缓说,“毕竟我们正处于危险环境中唯一安全的落脚处,如果判断出当下有什么令人厌烦的、不可控的危险,我们都更愿意直接排除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