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那是细枝末节的,跟梁闻生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你有何收获?”

高绪如简述了今天的遭遇,然后取出那张提款卡递给他:“你在银行界里能叫得到人吗?”

“有些关系。”梁旬易接过卡说。

“找个信得过的熟人,查一下昨天上午有谁往这个户头里存了12000,卡的密码是1638。不要向别人解释任何东西,私下里解决。”

梁旬易答应了。两人小叙片刻,高绪如见夜已过半,便把梁旬易抱上轮椅,送他回房就寝。出门前,他忍不住责备:“你怎么就睡在书房里?”

“我一进房间就会想起我俩共度的晚上,家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梁旬易说,按灭了书房的壁灯,“不过幸好你回来了。”

走出书房,梁旬易打发走了在门前站岗的雇员,由高绪如推着他上楼。宅院彻底静息了,除了值夜班的雇工外,所有人都酣然入眠。云层后微微透出一点儿月亮的身影,雾蒙蒙的夜色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光中,惨淡、无聊。高绪如先去冲澡洗漱,之后才熄掉电灯,上床睡下。黑暗里,梁旬易抓住他的手:“我还是更习惯你一点。”

高绪如搂着他,在他脸上吻了吻,为自己能拥有他而感到由衷的幸福。这幸福感让他没过多久就坠入梦乡,老松树下泉瀑奔流的声音离他们很远,低柔得仿佛没有了重量,异常轻盈。

平旦时分,巡夜的人都穷极无聊地打着哈欠,泥土深处传来一阵阵蝼蛄的叫声。门卫戴着耳机,翘起脚坐在皮椅里观看电视节目消磨时光,忽地听到有人在敲窗户。他扭头看了眼窗外,不见有人影,便取下耳机走去窗边隔着玻璃望了几眼,没发现异常。他以为是松鼠在捣乱,遂没有多理会,回去继续看他的连续剧。

没一会儿工夫就再次响起了敲窗声,门卫烦躁地拉开门探出身体,一个黑影突然从角落里猛扑过来。竺藉蒙着脸,锁住门卫的脖子,三两下击晕了他,再将其无声无息地拖进房里放在墙边,给他注射了一管昏睡剂,这种药能让他起码安眠两小时。完事后,竺藉取出电脑接入监控系统,将录像画面全部替换为循环图像。

“搞定监控,可以进去了。”

同时,有人从黢黑的灌木丛里钻出来,一个虎扑将巡逻的雇员撞倒,勒住他的脖子,再往他体内打了麻醉弹。护卫挣扎了几秒钟就不省人事,那人绑好他的手脚,丢进了紫竹丛。

无声而麻利地一一放倒花园里的保镖,三名匪徒猫着腰从不同方向溜进一楼,蹲在墙角用夜视镜观察内宅陈设,为首的一人低声报告:“我们进入房子了,一楼暂无威胁。”

无人机悬停在别墅上空,竺藉盯着平板上的影像说:“收到,无人机显示外围已被清理干净,可以进行下一步。还有六分钟,兄弟们,快刀斩乱麻,别出岔子。”

梁闻生卧室外的露台下,泉水终年不绝地沿着棕灰色的石壁涓涓流淌。吕尚辛攀着岩石爬到露台下面,借水声掩盖脚步,悄悄潜到栏杆旁埋伏一阵,再迅速抬臂钩住一个背对着他的保镖,利落地扭断了对方的脖子。他翻进栏杆,小心踩着脚步,压低身体逼近移门,轻轻推开门试探。确认室内空无一人后他才拖起尸体退入房中,从鼠笼旁经过。

长夜寂寂,高绪如骤然惊醒,警惕地立起耳朵捕捉周围细微的声响。他隐约听到有豚鼠受惊时的叫声,这一反常现象让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忙起身下床。

梁旬易被他的动静打断了睡梦,问:“怎么了?”

高绪如抬手示意他噤声,一边从枕头下摸出枪握在手里,悄没声儿地走去窗帘旁拨开一条缝,扫视了一圈花园,没看见执勤的保镖。仓鼠的吱吱声仍未停歇,不祥的气息笼罩了高绪如,他踅回床边,把梁旬易抱起来放进轮椅,快步推他进入康复间,打开了直通地下室的电梯:“有点不正常,你先去下面的安全屋避一避,确认安全了我再来找你,暗号是‘青蛙灯’。”

说完他塞给梁旬易一把手枪,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马上关闭了电梯门。高绪如给枪上好膛,走回黑漆漆的卧室,背靠在墙边万分谨慎地拧动把手,而后闪身而出,特地关牢了门。

月光稀稀落落地洒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高绪如踩着厚厚的地毯往梁闻生房间走去,就在他推门进屋时,吕尚辛正好从隔壁偏房的小门里出来,两人错身而过。吕尚辛戴着夜视镜徐步前进,四下打量,很快就摸到了另一间卧室。他将枪口伸进去对准床铺,透过门缝向里观望了会儿,通过寻呼机给同伙发消息:奇怪,那保镖不在自己房里。

另一边,高绪如侧着身走进偏屋,看到通往露台的移门打开着。四只荷兰猪在笼子里焦躁不安地爬来爬去,叫声格外大。他按亮灯,环视了一圈屋子,注意到地板上有湿漉漉的水迹。再往里复行几步,背对露台的沙发下面有只脚映入眼帘。见此异样,他立刻警觉地举起了枪,上前一看才发现那是家里的保镖,而他被什么人拧断了脖子。

高绪如心中霎时警铃大作,习惯性地抬起手腕想要叫人,但手上已经没有传呼机了。情急之下,他来不及思考就只身追赶出去,看到梁旬易的卧室门是开着的。

见状,高绪如慌忙开枪示警,枪声惊破了黑暗。吕尚辛刚穿过小门踏进内室,就被射来的子弹打乱了阵脚,连忙扑向一边寻找物体隐蔽,同时朝床铺连开数枪,但床上竟无人在卧。

潜伏在一楼的同伙听见枪响后急迫地询问:“怎么回事,二楼发生了什么?一号,你得手了吗?”

“我被偷袭了!他不在这里,你们搜检一楼!”

此时高绪如顶开门板冲进屋内,刚把灯按开,吕尚辛就抬起步枪扫射天花板,吊灯应声而落,室内再度一片漆黑。高绪如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闭着眼听声辩位,两人在卧室里拔枪对射,子弹把家具打得满是窟窿。

郦鄞被枪声吓醒,还没来得及下床,房门就被人粗暴无礼地推开,歹徒手里亮闪闪的步枪骇得她魂飞魄散。千钧一发之际,赖仲舒及时赶到,用子弹吓退闯入者,郦鄞才保住一命。在枪火逼迫下,闯进房里的蒙面人撞破玻璃翻出去,藏进了花园,闹得树丛悉悉簌簌地摇晃。

混战在一楼打响,黑糊糊的幽灵般的身影在各个厅室间乱窜。监控室里,竺藉见势不妙便收拾好家伙什,破门而出,沿来路逃之夭夭。匪徒把一楼搜了个遍,也没找到梁旬易的身影,遂打起了退堂鼓,纷纷撤出宅院。

楼上,刺客想趁黑逃遁,愈沿高绪如听到了他的急促的脚步声,立即转了个方向打出一枪。这发子弹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吕尚辛的腿,令其向前俯摔,把陈列架上的玻璃制品砸得稀烂。高绪如适应了黑暗环境,借着微弱的光追上去制住想要爬起来逃跑的歹徒,然而对方迅捷如虎,一回身就用手肘重击了他的额头,打得他眼冒金星。

见高绪如受创,吕尚辛趁机挣开束缚,又往他腹部揍了一拳。耳机里,竺藉不断催促他赶紧脱身逃走,吕尚辛三两下翻身起来,随手捡了一块匕状碎玻璃就往保镖刺去,但被徒手挡开。

玻璃刺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让高绪如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抓捕沙库瓦的那一天。莫名燃烧的怒火让他奋力一挺身,抬臂劈开吕尚辛的手,把玻璃击飞老远。两人在房里赤手空拳厮打起来,他们的身手都不赖,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吕尚辛虽然凶狠但并不恋战,一心想要逃走,把高绪如撂倒后就拔腿奔向帘外亮着灯的露台。

眼看他的手就要搭上石栏杆了,说时迟那时快,高绪如大步上前,从后面将其锁喉,拖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二人齐齐滚倒。吕尚辛困兽犹斗,用手肘往后一扽,猛烈撞击高绪如肋骨,但后者强劲的臂力缠得他几欲窒息。

打斗中,吕尚辛的手套脱落了,他反手扣住高绪如的小臂挣扎时,灯光照亮了他右手虎口处的蝎子纹身。高绪如看清了黑蝎子,脑中雷电疾闪,一片空白,悲痛和愤怒让他的心几乎要炸裂开来,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他本能地空出一只手抓住这狂徒的头套,想看看杀子仇人的真面目。

吕尚辛忽然大喝一声,把他的手扯住,同时提起臂肘重击他腋下。那里是人体的薄弱地带,肩膀脱臼的剧痛让高绪如产生了强烈的晕眩感,锁喉的力道也松了不少。吕尚辛趁机一跃而起,捞过旁边的圈椅就要高绪如砸去。

恰在这时,一发子弹破空而来,击穿了他的防弹衣,震得他连连倒退。这是赖仲舒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吕尚辛身上多处负伤,求生心切的他惶急地奔向栏杆,尔后腾身一跃跳下露台,落入碧潭,顺着石壁和瀑布滑下去,彻底消失在奔腾的水流中。

第60章 闹剧

高绪如在凉飕飕的露台上站了会儿,将身体探出栏杆俯瞰脚下湿雾濛濛的水面,松枝牵挂其旁,叶繁如山,把池水映得尤其之黑。此时山高月小,岩石上流过的泉水不断撞出银花,发出潺潺轻鸣。赖仲舒穿过卧室走到高绪如身边,把四处散落的椅凳归位,往匪徒潜逃的方向望了几眼,遗憾地说:“让他给跑了。该死,要是枪里多一颗子弹就好了。梁旬易在哪?”

“我察觉到异常,以防万一就先把他送去了地下室,应该并无大碍。”高绪如抬手摸了摸破口的额角,把血擦去,“楼下有人伤亡吗?”

“还没细看,我听到枪声后赶过来了。”赖仲舒把空枪收进皮套,“外面花园巡逻的保镖都被他们一个不剩地弄倒了,这些家伙对我们的安保了如指掌。”

高绪如思忖着,一仰头就看到巨大的暗绿色的天幕正中有颗孤独的亮星在闪烁。他在松树下伫立片刻,转身离开栏杆走回卧室,一边吩咐道:“带几个佣工去把人找到,看看有没有死者,先给伤员清理一下伤口,注意止血。另外,派个人去查一下监控。”

赖仲舒领命离去,走到门口时忽然扭头看了会儿高绪如,朝他点了点头:“幸亏你今晚回来了一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他就消失在门边,高绪如草草清理了一下脸上的血,到地下室里去找到梁旬易,把他带到亮起了灯的大厅。郦鄞从过道里走出来,战战兢兢地环顾厅堂,她因太过惊吓而面如死灰。

梁旬易见高绪如身上有伤,担忧道:“你要不要紧?”

“没事,只是肩膀脱臼而已,正回来就好了。”高绪如从赖仲舒手里接过先前被搜走的枪,“有人潜入家中行刺,是精心计划过的团伙作案,可能和绑架梁闻生的是同一帮人。从他们潜入和跑路的利索程度来看,估计已经蹲点好几天了。他们的目标是你,梁旬易,这些可恶的臭虫杀了梁闻生还不够,还想要你的命。”

过了将近五分钟,警车如一道蓝色的闪电开至前门,救护车紧跟其后。医官来给高绪如简单处理了伤口,再帮他正回了骨头。警员在花园的树丛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临时保镖们,点齐人数后发现仅有一人死亡,其余皆为轻伤。高绪如调出监控回看数次,然后闭上眼捏了几下鼻梁醒神:“监控被动过手脚,那段时间的录像被替换了,这就是他们的瞒天过海之计。”

执法官盘问了所有目击者,将案发过程如实记录在案,最后和梁旬易握手:“对于那坏蛋,我们会派出人手沿山谷追踪他的去向,若有消息随时通知你。”

警方花了一个时辰查探现场,事后便驱车离开宅院。众人简单打扫了一下别墅,清理干净垃圾。梁旬易的卧室损失惨重,满地狼藉,不得已之下二人只好到花厅旁的客房暂住一晚。静夜里传来奇特的鸟鸣,这是梁旬易第一次在莱恩山上听到这样的声音。高绪如脱掉上衣,梁旬易把冰凉的毛巾敷在他肋下被重击过地方,问:“他们还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