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边,想起卫恒的话,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颈侧的衣襟果然一片冰凉潮湿!刚才他满心满眼都是她身下的血和滚烫的额头,竟忽略了这致命的细节!

是谁?!是谁敢这么对她?!冰冷的杀意再次在他眼底凝聚。

这笔账,他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沾染了汗水和血迹的作训外套,虽然同样不干净,但至少是干燥的、带着他体温的。

他极其轻柔地解开温晚身上那件湿冷的薄裙,动作笨拙却无比小心,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很快,他将自己宽大的外套裹在了温晚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的伤害和寒冷。

最后,他拉过旁边的棉被,仔细地掖好被角,将她裹得像个密实的茧。

做完这一切,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沉睡中毫无血色的脸庞。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心疼、怜惜和失而复得的后怕情绪,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安静的诊室里响起,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快点好起来吧……等你好了,我帮你出气,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好不好?”

第83章 同意

温晚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里。

她不停地奔跑,赤脚踩在冰冷黏腻的地面上,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无论她如何奋力,都找不到出口。

一张张熟悉又冰冷的面孔在黑暗中浮现又消散沈执眼底的失望,楚逸尘转身的决绝,楚明端嘴角的嘲讽,萧烬沉默的疏离,江晏辞眼中的不耐……他们如同冰冷的幽灵,围着她,斥责着她,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一遍遍刺穿她的耳膜:“温晚,你太贪心了……你竟然要我们所有人的爱?”

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窒息。

就在她快要被这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时,那些面孔倏然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

紧接着,场景扭曲变幻,依旧是那个让她心悸的房间,但站在她面前的,只剩下顾凛。

他眼神阴鸷,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弧度。温晚的恐惧瞬间化为愤怒,她抬手狠狠挥去!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并未带来解脱,反而是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骤然扼住了她的脖颈!

“呃!”窒息感凶猛袭来,空气被瞬间剥夺,喉咙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笼罩下来。

“不要!不要!”现实中,病床上的温晚剧烈地挣扎起来,像一只濒死的困兽。她胡乱挥舞着手臂,输液管被扯动,手背上刚刚扎好的针眼处,鲜红的血液开始逆流,在透明的管子里洇开刺目的红痕。

“别怕!我在”低沉而急切的声音穿透梦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双坚实的手臂将她死死箍进一个滚烫而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

霍苍岩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体,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一遍又一遍,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地在她耳边安抚:“别怕,我在!没人能欺负你,没人能伤害你!”

他怀抱的力度和胸膛传来的心跳,像锚点,终于将温晚从溺毙的深渊一点点拽回。

怀里的挣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温晚像个迷路的孩子,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前,泪水迅速浸湿了他的衬衫前襟,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而梦境的碎片并未放过她,在她沉沦于哭泣的瞬间,意识仿佛又被拉回了那个循环她逃到了那栋承载着太多幻梦的别墅,满心是劫后余生的希冀,用力推开了沉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如同一把冰锥,狠狠凿穿了她的心脏。

明亮的客厅里,林沁雅姿态亲昵地依偎在楚逸尘的肩头,笑容温婉。沈执、楚明端、萧烬、江晏辞……他们全都围坐在她身边,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谈笑风生。

门口的光线将温晚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她就那样僵立在门边,像个闯入者,像个局外人,自虐般地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到无法呼吸的绞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好累……真的好累……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只想逃离这一切,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把自己彻底藏起来,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再也不见任何人。

“温晚!温晚!醒醒!”耳畔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不容忽视的焦灼,终于强硬地将她从那个冰冷窒息的幻境中彻底剥离。

温晚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水雾。

她用力眨了眨眼,泪水滚落,视野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霍苍岩那张写满焦急的俊脸,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悸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感觉怎么样?”看到她睁眼,霍苍岩紧绷的神经似乎才松懈了一丝,但手臂依然牢牢圈着她,仿佛怕她再次消失。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和冷汗。

温晚茫然地环顾四周。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仪器,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这是……在哪?”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梦魇后的虚弱。

“在医疗所。”霍苍岩的声音低沉,带着安抚的力量,“你刚才一直在哭,怎么叫都叫不醒,吓坏我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他仔细地打量着她苍白的脸。

温晚轻轻摇了摇头,动作牵扯到脖颈,似乎还能感觉到梦里那冰冷的触感。

一股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没有……只是……好累。”她喃喃道,心底却悄然升起一丝微弱的庆幸原来……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他们……并没有真的那样抛弃她,可是她好像无法面对他们的感情。

霍苍岩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脆弱不堪的模样,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又酸又痛。

想到她遭受的欺负,一股暴戾的怒火猛地窜起,烧灼着他的理智。

他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心疼,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责问:“打我的那股劲儿呢?去哪了?!就让人这么欺负你?连反抗都不会了吗?!”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把那个姓顾的再揍一顿。

温晚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和话语里的信息量弄得有些怔忡。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外露、与平时那个对什么事都吊儿郎当的霍苍岩判若两人的男人。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比她还激动?

霍苍岩被她这样直愣愣地看着,看着她眼中未干的泪水和显而易见的困惑,心头的怒火瞬间被更汹涌的心疼取代。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复杂地回望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保护起来。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休闲套装、棕色头发、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气质温润儒雅,不像医生,倒像大学里的年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