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依又和沃许喝了一杯热可可,两人稍微嘘寒问暖,沃许叮嘱正式选课结束后教授的课就要点名了,之后席依便准备离开。

「谢谢你,沃许先生,总是让我知道该怎么做更好……掰掰!」席依在玄关挥手道别。

「嗯,对方如果情绪不稳还是要小心哦。晚安,席依。」沃许站在玄关,微笑挥手目送席依离去。

在门关上之后,沃许的手缓缓地垂下,然后收起笑容,叹了口气。

「……不是在吐苦水?我也真能说啊。」沃许自言自语着,被双手捧着的头看向天花板。「不是在吐苦水的话,那我为什么不在爱尔兰,而在台湾呢?我又为什么……不回家呢?」

在这个星期六的Zora餐厅,把营业牌转向『休息中』后,席依正穿着服务生的服装,收拾着餐桌。前一天和好友们以及沃许谈的话还在她脑里嗡嗡作响,她倚靠着柜台叹了口气。

「席依,妳还好吗?有人跟我抱怨今天的服务生没有平常那么可爱哦?」收拾厨房的老板娘若拉在打烊后露出了蓝白色的兽耳。

「咦?我平常很可爱吗?真不好意思……不对啦!抱歉让若拉姐担心……」席依急忙拾起笑容。「没什么事,就是前男友的事情让我有点困扰。」

「啊、妳高中那位对不对?」若拉耳朵抖动着。「姆,其实他前几天都有来哦。」

「什么?」席依吓到扫把都掉了。「他他他他有做什么吗!」

「没有呀,只是问我席依妳会不会来、什么时候上班,但那时候排班还没弄好我就没跟他说了。」若拉困惑的偏头,眨着红色的大眼睛。「实在看不出来那个人伤害过席依的父母……他看起来很真诚呀!」

「啊哈哈……只论外表的话学长确实看起来又帅又人畜无害。」席依苦笑了一下,毕竟当时自己也被学长的这一点所吸引。「对不起哦若拉姐,感觉好像造成妳困扰了,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

「好哦!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不用客气哦!我也很会处理纠纷哦!」若拉甜笑了一下张开嘴,指了一下自己尖锐的犬齿,白色眼白的部份稍微渗出一些黑色。

「不用了!若拉姐处理纠纷感觉会出大事的,非常可怕!」

「说人家可怕太过份了啦……呜以前住在森林里都是用威慑解决纠纷的嘛……」

席依清扫完店面后,回到员工休息室换衣服。这里是一个六坪大的小房间,摆放着工读生的置物柜等等,席依将自己的衣服脱下,里头没有穿内衣,可能是魅魔血统本身就会好好调整体态吧,没有穿内衣的习惯但几乎没有胸部下垂的困扰。她从置物柜里外套的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向泰翔打过来的数个未接来电跟简讯,一阵苦恼。

……不能再这样逃下去了,之前校庆的事情也好,沃许先生对我的温柔也好,朋友们的关怀也好,每个人都把我捧在手掌心啊,我怎么可以不回应大家呢?

席依伸出手指,深吸一口气,准备点开手机的荧幕解锁,回复学长的穷追猛打。

但是,不知怎么的,手指停下了。席依困惑了一下,然后使劲移动手,却没办法动,就是没办法按下去。

这时,她耳边──更正确来说,是从脑袋、从心里,传出了不屑的话语。

『肥肉包包头,妳想干嘛?妳该不会真的想跟那个人渣见面吧?』席伊戏谑的声音传来。『如果妳是想报警的话我就不会阻止啦!』

「才不是报警!跟大家聊过后我觉得是我应该去处理这个问题啊,妳干嘛啦!」席依鼓着脸颊甩手,想把对方的干扰甩开。

两人毕竟是二魂一体,都各自拥有身体的控制权,所以当两边都不愿意让步的时候,就像两个灵魂在身体里打架。

『那些人懂什么?当时妳被欺负的时候、爸爸妈妈被那废物男伤害的时候,陪在妳身边的人是我哦,我的痛苦和愤怒、妳的悲痛和害怕,他们又没有亲眼看过,凭什么指手画脚?他们就随便讲个几句而已,妳就要听他们的吗?』

席伊的语气轻蔑地说着,顺着席依的力道一下子放松自己的控制,让席依的手甩到自己头上。

「很痛!妳是怎么搞的啊,校庆的时候不是妳也说过我不能再逃的吗!」席依有点来气了,用力朝空气推了一把,就象是把席伊推开似的。「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在帮我想办法……妳怎么能这样说?」

『怎样?有什么好不能说?』

席依感觉到双手腕被狠狠压在置物柜上,整个身体动弹不得。

『他们把妳讲的是加害者一样,但真正使用暴力的明明是那个烂男,为什么啊?妳给我一个道理啊,为什么还要顾及他的感受?』席伊冷冷的在席依耳边低语。『哼,妳不敢动手的话就我来,报警还是便宜他了,我会亲自去揍他。』

「妳够了没啊!」

席依用力把她的控制给甩开,用自己的左手压住自己的右手,不知情的人看起来她就像在跟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打架一样。

「妳不是懂得吗?就像沃许先生说的,就是我一直逃迟迟没有处理这件事,所以才导致我和学长两个人这么痛苦.是到如今为什么妳突然这个样子啊!」

席依生气的吼道.跟席伊主导的那只手纠缠,她的右眼出现红色的暗光,这是席伊尝试取得身体主控权的迹象。

『妳可真是圣人啊,肥肉包包头,我就不能容忍唷!』

席伊让席依的右脚打滑,重重摔到地上,裸体的她胸部和脸都擦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伤害爸爸妈妈,还伤害我妹妹的人渣──他怎么可以有好的结局?我不能接受!妳要装好人是妳的事,但不要忘了,这也算是我的身体!我也有权利决定该怎么做!』

席依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还没站稳又被席伊弄得撞在置物柜上。

「我没有装好人……呜,我也很生气啊!学长他弄伤了爸爸和妈妈,在大学这几年我都没回家……妳以为我完全没有感觉吗!」席依搧了被席伊主导的那边脸颊的巴掌,痛的眼眶微微带泪,不甘心的回嘴。「但是、我也有责任啊,不是全然哪一边的错啊!」

两人、严格上来说是席依自己在地上打滚,两人各自用这个身体攻击对方,拉头发、掐胸捏脖。声音大的让若拉担心的凑到门前。

「席依?」

若拉从门口怯生生地探头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还好吗?」

「没有、没事!」席依抵抗着拉着自己前发的右手。「只是、姊妹吵架……!」

「这样啊,那我把医药箱放在外面哦。」若拉缩了缩耳朵,担心的看着席依的伤势,然后缩回店里。

门关上后,席依大叹了一口气,大字摊在地上喘气,然后闭上了双眼,进入自己的脑袋里,也就是每个魅魔用来前往他人梦境时必须先经过的梦境中枢。

席依的梦境中枢是中华餐馆,大红漆与木制结构,给人华美热闹吉祥的印象,但这次的梦境中枢,彷彿呼应了席依和席伊两人的关系似的,变得晦暗不明、残破不堪,倒在地上的椅子、摇摇欲坠的灯泡,连席依身上的旗袍,都浮现出刚刚打架的伤痕,多处破损,稍微裸露的腰胸臀渗出血渍。

而梦境中枢的另一名主人,席伊,背对着席依坐在靠背破了一块的木椅上,头上平时的包包头因为刚刚打架的关系而散开。

「哎呀,我的席依大小姐,欢迎大驾光临啊。」依然是那嘲谑的声音,席伊转过头,却没有平常那付余裕的笑容,而是一副冷峻的面无表情,双瞳的红光在晦暗的光线下更加明显。「……怎样,对我的行为有什么不满吗?」

「……姊,」席依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拉起来,坐在席伊旁边,并用了少有的称谓。「姆,妳到底怎么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