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好疼……我好疼,你来救我好不好?”
微弱的泣音消失在空气中,没有任何人听见。
虚弱的身体,脆弱的意志,恐惧又一次侵袭,黑暗无处不在,给想象力最大的发挥空间。
头顶虫类的窸窣声,树叶坠地的声音,不远处的水声……全都变成了想象的利刃。
会有蛇吗?暗色的覆满鳞片的身体缠绕着树干从头顶垂下,竖瞳紧盯住他,“嘶嘶”吐着蛇信子,露出淬毒的獠牙。会有狼吗?黑夜里发绿的眼睛,一双又一双在他周围亮起,舔着爪尖,一点点靠近,直至确认猎物没有任何威胁,一扑而上。
喻钦的喉咙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眼泪疯狂涌出,连锁骨都打湿一片。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树皮,指缝出了血都没发觉,神经质地抽动。
“救我……救我……爸爸,来救救我……”
他恐惧得想尖叫,但更害怕尖叫会引来更危险的东西,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无用的求救,以此获得可怜的安全感。
深夜的山间温度骤减,喻钦冻得牙关发颤,棉服紧裹依然效果甚微,他将双手拢在一起,哈气取暖。手背的血痕令整只手都在细微地痉挛,他将脸埋进手心,眼泪尽数蹭在上面。
就在喻钦蜷起手指的一刹,他的下巴碰到了一个坚硬的角。
是他的手表。
喻钦瞳孔剧缩,挽起袖子,指腹顺着表盘摸索,在侧边摸到一个凸起的按钮。
他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爸爸……爸爸!来救我,来救我……”
他按下了按钮。
长按五秒后,手表中间亮起一个红点,震动了三下。
喻钦知道,这是求救信号发出成功的标志。
他紧紧闭上眼,眼泪砸碎在表盘。
喻钦八岁那年,曾被人绑架过,喻氏的仇家将上体育课的喻钦偷偷抱走,虽然在开去郊外的路上就被喻家的人劫住,喻钦没有受到太多惊吓,但喻铎川心里还是落了阴影。
他很快叫人设计了这块手表,只要喻钦遇到危险,长按按钮五秒,求救信号便会立刻发送到喻铎川的手机上,同时会实时追踪喻钦的位置,精确度可以到达二十米以内。
时隔十年,喻钦都快忘记了手腕上这块表独特的作用。
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黑夜里等待父亲的到来。
爸爸。他的眼泪滚滚而下。这一次,我要等你多久。
气温还在不断下降,喻钦的嘴唇白得发灰,加上后颈的失血,神智已经有些不清。
这样痛的夜晚,让他恍惚地以为他正睡在只剩他一人的卧室。
时间缓慢得像他失眠的每一个黑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他看到的喻铎川,与他面对面吃饭的,从他面前经过的,侧头看窗外风景的……渐行渐远的喻铎川。
他仿佛又沉入了那片海,海水刺骨,脚丫永远暖不热,窒息感扼住喉咙,光芒逐渐消失。
喻钦努力地想笑一笑,却发现脸已经冻僵了。
爸爸……他的眼皮发沉,你怎么还没来呢?
又要像我待在帐篷时那样,攥着希望和绝望等待,然后放弃吗?
“钦钦!”
“钦钦!”
模糊而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喻钦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连呼吸都屏住,只一心一意地去听四周的声音。
“钦钦!喻钦!”
他没听错。
喻钦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喊道:“爸爸!我在这!我在这……爸爸!”
你终于来了。
刺眼的手电筒照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枯叶踩碎的声音越来越近,喻钦抬起眼,还没看清,就被拉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钦钦!”
熟悉的雪松味铺天盖地袭来,宽阔的胸膛围住身体,喻钦不知怎么浑身一颤,一下子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唯一支撑着他独自坚强的东西瞬间打碎,他瘫软倒在喻铎川怀里,词不成句地痛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爸爸!”喻钦浑身发颤,几乎要哭得喘不上气,“爸爸……你怎么才来啊……”
喻铎川紧紧抱住他,呼吸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声音哑得不像话:“宝宝,对不起…对不起。”
喻钦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的委屈与难过愈发汹涌,只能靠哭泣发泄,含糊不清地重复:“爸爸……”
喻铎川喉结滚动:“我在,宝宝,不怕了,我在这里。”
他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借着手电筒的光捧着喻钦的脸细细看,当看到喻钦后颈的血时,瞳孔缩小成了一个点。
喻铎川迅速将喻钦横打抱起来,大步往山上走。
喻钦的手脱力地垂在身侧,男人炽热的胸膛传递着安稳的信号,他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