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如今这个情况,让我无法信他,信他当初说这话时并未存有私心。”

“我……”

“若他当时便已经有了此心,那时你不过十岁,他也不过十四五岁,锦娘,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颜子衿紧咬着唇,祖爷爷这话问下来,她却无言以对。

“你们都是在我们眼里看着长大的孩子,然而就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竟一个人都瞧不出来他小小年纪,连祖宗礼法,道德伦理也不顾,对自己的亲妹妹有了觊觎之心。”

“……”

“好在他还算理智,没有做出什么错事。”

树影婆娑,颜子衿心中翻江倒海,她想开口辩驳些什么,可脑子乱成一片,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是在我眼前长大的,你也知道我最是疼你,可此事严重,我没有任何能够偏袒的理由。锦娘,只要你说一句不是,祖爷爷说什么也要保住你,有祖爷爷在这里为你作主,你对我说实话,你……可是自愿的?”

听出来祖爷爷并不信颜淮一家之言,他还得听一听另一个当事人的回答,他这番话出口,便是想等着颜子衿否认。好将此事定为颜淮的一时冲动。

轻轻闭眼,不由得又浮现出颜淮身上被戒鞭留下的伤痕,心里被狠狠一揪,便又睁开眼。

见到颜子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祖爷爷感到有些无力地轻轻一叹,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我守了他一晚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你哥哥还是铁了心要为了这事去拼,如今这个情况,想法设法要他死的人不少,锦娘,你要眼睁睁看着他走向一条死路吗?”

“……锦娘知道,但锦娘这么多年,已经亲眼看了,亲身受了,自然比谁都想清楚了,哥哥他、他对我是真心相付。哥哥此番瞒了我来求列祖列宗,求祖爷爷的同意,是不想一开始就牵连到我,我本可以独善其身,但锦娘还是来了,祖爷爷,锦娘不后悔。”

“锦娘,我要你再好好想想。”

“祖爷爷……”颜子衿伸出手,像小时候一般放在他膝上,她微垂着头,闭眼时泪水落在裙上,但语气极其坚定,“哥哥既为了我能甘愿舍命去拼去求,祖爷爷,我怎么会舍得负他,我总该信他,我总该真心对他,生也好死也好,我总该与他一起……”

“唉……你们两个,怎会如此……”

“祖爷爷,锦娘此心已定,锦娘甘愿受罚,只求列祖列宗答应。”

“你知不知道这番应下,我身为颜家家主,为了颜家,无论如何也要舍了你,去保你哥哥。”

“锦娘不悔。”

“……你……你这孩子。”

有些怒其不争地用拐杖用力敲了一下地砖,祖爷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颜子衿,一时间恍如昨日,仿佛她还是那个会搂着自己脖子撒娇的孩童,但却又立马清醒过来,眼前的孩子早就已经长大,大到足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又是幽幽一声叹息,他忽而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老了,连叹气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锦娘,朝着列祖列宗跪好了。”

即使双膝已经快硌得没了痛感,颜子衿还是咬着牙将身子转向祠堂的方向,此处虽离祠堂不远,但没有正对着祠堂大门,外面的人看不见祠堂内的情况,而里面的人也听不见外面的谈话。

“锦娘,若你还认为自己是颜家的女儿,便跟着我的话一起念。”

祖爷爷因为衰老而浑浊的双眼此时目光坚定,颜子衿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她只得颤颤巍巍举起手。

“颜家列祖列宗在上。”

“颜、颜家列祖列宗在上……”

“今颜家九世孙颜子衿。”

“今颜家九世孙颜子衿。”

“面对颜家列祖列宗,昭告天地,在此发誓。”

“面对颜家列祖列宗……昭告天地,在此发誓。”

“颜家第六代家主颜宏明一日不死,便一日不得嫁与颜淮。”

0367 章三百六十五

我隔壁ylq翻不上去了啊【尖叫】

三百六十五、

炎夏的风总是反复无常,前一秒还是和煦暖风,后一秒便转为猛烈狂风,古树的枝干被吹得无力摇晃,连带着树影也如波涛般起伏。

颜子衿跪在地上,衣角袖边被吹得翻动,发带被吹至身前,又被吹得缠在颈上。

跑了这么久,说了这么久,嗓子其实早已干得发痒,颜子衿实在口干舌燥,更莫说这句话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尝试着开口,却只能发出几声干涩的音节。

“锦娘,说呀。”

祖爷爷有些催促的语气响起,颜子衿却只觉得双唇发颤,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出这句话,她原以为自己坦白后,祖爷爷定会想方设法让她放弃,甚至还会让她发誓终生不嫁断了此念想,颜子衿本已经想好要如何开口再求一求。

可为什么,会是这句话?

“誓言一旦开口,便没有停下的道理,不然是会受天罚的,”祖爷爷垂眸看着颜子衿,“小九儿,快说呀。”

“颜、颜家第六代家主……颜宏明一日不死,便、便一日不得嫁与……颜淮。”

“咚!”

神案上的一根香烛无风自倒未凝的烛蜡顺着桌沿淌下,滴在地上,砸出点点白梅。

颜淮自是看到了这一切,他震惊地抬头看向山峰一般肃穆的祖宗牌位,他咬着牙,像是又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用力握紧了剑身,任由剑刃割破手心,鲜血顺着掌缝不住流下。

短短一句话,二十三个字,在口中每一个字仿佛都有千钧重,说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颜子衿无力地跌坐在地,她紧紧抓着衣裙,没有去看祖爷爷,也没有继续看向祠堂,她低着头,失神盯着地砖上爬行的小虫,盯得久了,眼角已经开始干涩地发疼。

直到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头顶,熟悉得令颜子衿实在忍不住眼中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