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颜淮不会轻易对她许诺,既然他敢开口,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便一定会找到法子。
颜子衿看着颜淮,既然如此,那她能不能稍微自私一点点,可以再多信颜淮一些呢?
偏头枕在颜淮手臂上,颜子衿也不知还在想着什么,想得久了,竟也有了几分困意。
颜淮选了个好时候,此时阳光照不进屋里,风也带着凉爽,树荫沙沙,正适合睡觉。
于是颜子衿起身在一旁躺下,躺着躺着,她又侧过身贴着颜淮的背,想着这样要是颜淮有动作,自己便也能跟着醒来。
之前颜子衿出事,颜淮当着众人朝祖爷爷跪下,那时他本想求些什么事,却因得大伯父回来被匆匆按下不表,到后面颜淮忙着别的,便也没有再提起。
这日祖爷爷闲坐纳凉,忽然又想起来此事,他还记得颜淮神色难得那么严肃,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趁着此刻颜述陪在身边,便让颜述去颜淮屋里将他叫来,无论是什么事,早些说明白也好。
颜述之前在街上见到颜淮与颜子衿那样,心里早已有几分怀疑和揣测,可最后还是权当自己多想。
此番被祖爷爷叫去找颜淮,来的路上,又不由得下意识将这些事揉在一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来到了颜淮他们的院子。
从进门到走入颜淮院中,一路上颜述都没有遇到别人,大概是这天确实开始渐渐热了起来,大家都去纳暑了。
本以为颜淮说不定已经偷跑去塘中钓鱼,但见到院子里随意放着的剑和长枪,颜述想着颜淮大抵还在屋内,正屋不见人,随即顺着走廊朝着侧屋走去。
侧屋的门大开着通风,又瞧见凉席的一角,看来颜淮正在此处午休,颜述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然而还没走几步,整个人却定在了原地。
颜述看见一只绣鞋,水红色的面料,绣着莲花蜻蜓,鞋尖上还坠着珍珠,而家中那些丫鬟们,哪里会穿这样的鞋子。
本站在遮阳的廊下,颜述此时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燥热,连背上何时被汗水浸湿也不知晓,毫无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颜述猛地清醒过来,随即几乎是用跑的,毫不犹豫地快步来到侧屋门口。
颜淮早已清醒,大概是怕将颜子衿弄醒,他将颜子衿抱在怀里,就这么躺在凉席上想事情,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见到颜述兀地出现在视线里,颜淮似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先是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试了试不会把颜子衿弄醒,这才抱着她站起来。
将颜子衿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以免被风吹久了醒来头疼,颜淮拿起一旁的外袍穿上,走到门外的颜述面前冲他低声道:“出去说。”
颜述一瞬间大梦惊醒,他看了一眼颜子衿,又看了一眼颜淮,几乎是强压着怒火,一把抓住颜淮的手腕,拉着他一路小跑出去。
一直拉着颜淮来到僻静院落的角落,还不等颜淮开口,颜述径直将他摔在墙上,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抬起手。
“啪!”
极为响亮的一声巴掌,颜述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收力,而颜淮只是用手背随意擦去嘴角的血迹,仿佛颜述这一巴掌打的并不是自己。
见颜淮这样,颜述更是咬牙切齿地抓紧了他的领子,将其用力撞在墙上骂道:“混球、王八蛋、你这个疯子!”
颜淮轻咳了一声,目光丝毫没有躲闪地直视着颜述沉声道:“兄长倒是说说看,我哪里疯了?”
“她是你妹妹!”
“那又怎么样?”
“什么什么怎么样,你还想问我那又怎么样?”颜述难以置信颜淮竟然会这样说,可发生这样的事,他哪里敢放高了声音,只得低声道,“她是你妹妹,是你同父同母,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可是亲眼瞧着她长大的,你是她亲哥!颜谨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所作所为都遵从本心,又何怕他人目光。”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世俗道德,还有没有伦理纲常,你这是乱”话到嘴边,却还是无法再说出口,颜述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他活了这么多年,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着家中兄弟说出这个大逆不道的词。
“我做错了吗?”颜淮看着颜述,心里忽地被点起一股无名火,他抬手一把打开颜述,“是我手把手带着锦娘学会走路,是我一字一句教她开蒙,连她第一次学琴,也是我教着她诵读音律,是我亲眼看着她从孩童长成如今这个样子,是我亲自为她准备的及笄礼,甚至就连‘子衿’这个名字,也是我亲自为她取的……难道我做的这些事,我陪着她这十八年的岁月,还比不过他人三言两语吗,比不过他人和颜家所谓的交情吗?”
“你”
“就因为我是哥哥,所以我做的这一切,我再如何将她小心呵护,在你们眼里都是理所应当,那为什么我想娶她就不能是理所应当?而别人甚至连锦娘的面都可以没见过,只要开口愿意说一句想要,在你们眼里便是理所应当!”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颜淮死死盯着颜述,“我此番回临湖,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0362 章三百六十(1000珠加更)
千珠加更居然被我咕到现在
三百六十、
颜述一时间被气得上头,连说话也语无伦次,嘴巴开合好几回,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说得轻巧,你凭什么?”
“就凭这个。”颜淮一把扯开自己的一边衣领,从肩头斜着往下,一条深深的伤痕清晰可见,虽然早已愈合结疤,但一看就不是多年前的旧伤。
看着这条伤疤,颜述忽而被凉水兜头,他瞪大了眼,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堵得胸口憋闷。
颜述有些无力地垂下肩,他比颜淮只长了几岁,小时候也常带着他在家里撒欢的,颜淮是个什么性子他怎会不知晓。
可颜述却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从颜淮身上遇到这种事,从他口里听到这些话,他知道颜淮自小就格外疼爱颜子衿,他也理解,毕竟是同胞妹妹,总是比他人亲切些。
然而疼爱归疼爱,纵使兄妹关系再好,两人皆已成年,总不能够还可以亲昵到那种地步。
“谨玉你……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颜述紧皱着眉头,极为不解地问着面前的颜淮,“我知道,因为二伯父的原因,你不愿意再见到亲人出事,京中比不上临湖,颜家无人在京中帮衬,什么事你都得特别上心,关心则乱,一时想不明白也是能理解的。再加上锦娘如今年纪渐长,那些人自然对她别有目的,可”
“我再如何关心则乱,也不至于连这些也分不清。”
“你此事如今家里有多少人知晓?”
“……只有我和锦娘。”
“那还好,还好,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只要此事别让其他人知晓,总归有解决的余地。”颜述顿时舒了一口气,他来回踱着步思索着法子,可想着想着,偏又想起来那天颜淮当着众人向着祖爷爷跪下,郑重其事的样子,如今再想,那时如果没有被大伯父的事情耽搁,颜淮是不是就要当众坦白了?
顿时被吓得汗流浃背,颜述甚至不敢想当时那种情况,如果颜淮说出来了,会更乱成什么样子。
然而转念又想到颜子衿出事时,颜淮盛怒之下几乎是将那人虐杀,而面对昏迷不醒的颜子衿时,又近乎颓然的样子,震惊之余,一时竟对他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