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你想问什么?”

“关于……宋家小姐的事情。”颜子衿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你知道的,因为我的情况兄长一直不让其他人告诉我后面发生的事情,其他人知道的也大差不差。但毕竟我是亲眼见着、见着……见着她掉下来的样子,真要说装作不知道那是假的,所以我想问问后面宋家小姐这件事如今查到了什么地方。”

说完颜子衿也没敢看向宋珮,将目光看向不远处在烈日下微微垂首的粉荷,夏日蝉鸣声分外扰人,唯有不时穿过的清风带走几分暑意。许久这才听见宋珮传来的一声叹息,颜子衿转头看向她,宋珮似乎也有些难言之隐,但她心里纠结了一番后还是开了口:“我本想着你牵扯进去本就无辜,还是不要多知道这些事才好。”

“既然已经被牵扯进去了,多知道些也不是坏事对吧。”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哥哥既然也不打算告诉你,我想着……”

“那咱们说些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其他人。”颜子衿拉着宋珮的衣角,“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受了这个惊吓,总得知道前因后果吧。”

“这……”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唉,”宋珮叹了一口气,狠狠扯了一下手中丝绢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宋家小姐的死因?”

“我听兄长和母亲提起过,有猜测她这么无声无息地在家里失踪,似乎是与人私奔了,我想后来是与对方发生了什么争执这才被关在锦楼里,走投无路之下这才选择那个方式吧?”

“私奔也许是真的,但这不是她的死因。”宋珮此时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与宋家小姐私奔的那个人最后在河岸边的淤泥里找到了尸身。”

“尸身?!”

“嗯,而且据大理寺的人说,那个人死亡的时间比宋家小姐自缢的时间还要早上半个月。”

0037 章三十七

三十七、

“那与宋家小姐私奔的人又是谁?”颜子衿开口道,随后又想起宋家不止这一个姑娘,便又继续问下去,“宋家那边又是怎么说的?”

“宋家自然不只有她一个女儿,当初报官也只说失踪并未提及私奔,毕竟关系到家里女眷的声誉,自然万万不敢提私奔二字。”宋珮缓缓道,“官府当然是按着他家说的失踪去查,但宋家自己也在私下偷偷寻找。私奔这件事据说是宋家暗中严审了宋家小姐身边的婢女们,有几个知晓内情的被吓破了胆,这才说出真相来。”

原来当初宋家夫人在老家的亲戚前来,说好听是做客说难听点就是打秋风,宋家夫人又是个耳根软的被那些亲戚好话说了几句便留他们住了一段时日,宋老爷本来对这些不算上心只说好生招待便不再管事。

这群人中有一个宋家公子,人生得玉树临风又满腹经纶,今次跟着来本就是想拉拉关系,托着身为表姑父的宋老爷在京中给谋个差事。不曾想何时竟与宋家二小姐对上了眼,两人靠着小姐身边的婢女偷偷书信往来,没多久居然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然而这件事还是被宋家公子的母亲察觉了,可这宋母不仅没有阻止他们反而暗中撺掇着自家儿子先快快将这宋家二小姐拿下,待得生米做成熟饭,好借此攀上宋老爷这条大腿。

只是宋家公子与那二小姐互为真心,并不想做出这种事情来,借机与二小姐见了面将事情全盘托出后转眼便向宋夫人提亲,宋夫人虽然是个耳根子软的,但再软对于自家儿女大事也不会糊涂,当即意识到不对劲,怎么短短住了几日家里这些亲戚便忽然开口提亲了,更何况宋家二小姐早已有意许配给京中别家的儿子,看来看去自然看不上这表侄。

所以宋夫人先是找了由头推脱,随后便有意无意做出态度,那些亲戚见宋夫人三番两次已经有了赶人之意也不敢再死乞白赖待下去,便先开口请了离。只是那宋母见算盘落空心中不甘,便借着告别去故意试探了一番宋家二小姐的心思,那小姐一听情郎要走也许此生无法相见,惊忧之下竟偷偷跑去见了那宋家公子,眼见着佳人哭得肝肠寸断梨花带雨,顿时忘了什么道法规矩礼义廉耻,宋家公子脱口便她跟着自己私奔,结果那宋家二小姐也是个冲动的,立马就答应了此事。

宋珮又道根据那几个帮了所有事的婢女说,后来等宋夫人那些亲戚走后宋家公子找了由头中途折返回来待了数日,最后趁着今年元宵节众女出门看灯的时候与她们里应外合,带着宋家二小姐逃走了。

“那这些婢女……”

“现在这个时候既不敢随意打死也不敢赶出去,生怕漏了风声,只是暂时关在家里,”宋珮轻轻摇着扇子道,“不过能肯定的是她们几个活不成了。”

“只是宋家瞒来瞒去,没想到那宋家公子的母亲见儿子一直杳无音讯最后去报了官把事情能说的都说了,如今已经确认尸身是那宋家公子,自然被大理寺怀疑这个人与宋家二小姐失踪有关,如今正往私奔那个方向去查呢。”

“可是宋公子出事的时间比宋家二小姐还要早,就算要定论失踪案其实是私奔,可二人死因呢?”

“如今就是在等宋家的意思了。”

“嗯?”

“宋家若是想舍了家中女眷的声誉,那就把事情都交代了让大理寺继续查下去,到最后自然能查个水落石出。若是不想,那就想办法咬死不认,最后也可以以一个意外落水定案,牵扯不到这上面来。”

“这能有什么办法,那宋母都将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宋母也不是傻子自己心里清楚,宋家现在只能在这上面下手,至于办法,他们总会想到的。”

颜子衿看着宋珮,或许这就是她与这些京中长大的姑娘不一样的地方,但也有可能只有宋珮是这样,这京中、皇宫甚至边疆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颜淮曾与她说过宋家在这朝中虽态度暧昧中立常常将自己置身事外,但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皆不敢小觑,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们家族中这令人恐惧的情报掌握力。

有时候颜子衿偷偷想过,为什么宋家这么大的力量却不被皇帝所忌惮呢?

宋珮没有注意到颜子衿的眼神,自然也不知道她此时心中在想着什么,她背对着颜子衿看向对岸欢笑玩闹的名门闺秀们,最后又转了个话头道:“所以柳家才这么急不可待地要离开,连皇后娘娘也留不住。”

“啊?”

“我说柳家,自从小国公爷病逝以后如今就只剩下母女二人,除开以后要为女儿亲事考虑的原因,还有就是宋家这件事实在令人不安。”

宋珮转身看向颜子衿,“宋家这么大一家子,一个小姐说没就没,更别说柳家寡母孤女在这京中,叫她们听了这件事如何不担心。”

“说来也是。”

“趁着现在热热闹闹一场,即使走了回去路上也安全一些。”

“嗯。”

“但你家比柳家好些,以前有你哥哥撑着,如今还来一个弟弟颜怀施,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到底家里有个能管事的男子,哪怕你哥哥不在京中也没什么好担心。”

“几年前兄长随军出去时家里不也只有我与母亲,那时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孩子,可如今你已经及笄了。”

听宋珮这么说着颜子衿一时也找不到接下去的话,只是沉默地绞着手绢,或许是宋珮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沉重的话题,便要拉着颜子衿回去喝茶解渴。

“如果宋家不打算追究下去,那宋家小姐的死要怎么解释。”

“前不久京城外突然冒出几个流匪,有些人正想着找个由头处理掉此事呢。”

两人走回树下时祝鹤书和慕容环一局刚完,似乎自己的棋局被破了个干净,慕容环正有些苦恼地盯着棋盘思索自己走错了哪一步。

颜子衿端着茶杯,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轻声宽慰慕容环的柳拂云,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与宋珮谈论的事情颜子衿还有几点问题想问,但还是先暂时放在一旁专心在不久后的及笄礼上,一晃半个月过去,她们跟着垂钰的课业也完成了三分之二,后面更多的则是熟悉及笄礼上的礼节和礼文。

中间秦夫人也托了人送了家书来,信中絮絮叨叨写了一堆,看着母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便想到什么就都写上去,所以多是些嘱咐了许多次的事情,除此之外信中还附着颜子欢的信,小丫头习字还不熟练笔迹显得有些稚嫩,也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但都是些寻常小事,颜子衿看着心里却暖洋洋的,心里因为及笄礼将近的紧张感也消除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