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至大门口,胶头子踌躇许久,觉着再不说,等到回了万业庄自己就吃不了多少回扣,于是壮着胆子拉了拉身侧弃毫的衣袖,这时颜淮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好漂亮的花树。”
“好漂亮的花树。”
燕瑶掀起帷帽,抬头瞧着从墙院内伸出枝桠的紫蓝色花树,阿棋摇着扇子随她一起看去,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我见此处宅子锁了许久,今日倒是开了门,看来是有人瞧上了。”段云同桃幺咬着春条糕从后面走来,看了一眼旁边敞开的大门和门口拴着的两匹马儿,感叹道,“没想到空了这么多年,居然卖出去了。”
“这么好的宅子,怎么空了这么久?”燕瑶实在是喜欢这花树,驻足看了许久,连帷帽上都堆了些落花。
“因为贵呀,这么大一个宅子,谁买得起呀。”
“庄主买得起吧。”
众女站在门口议论着,燕瑶一时没注意,被身后的马儿猛地撞了一下背,顿时惊叫出声来。
听见外面马儿传来嘶鸣声,颜淮忙收回目光快步出了门,却见追云不知怎地刨着前蹄,地上堆了些落花,它显得极为急躁,弃毫先一步上去安抚,然而追云还在执著地摇着头试图挣脱。
“出什么事了?”颜淮摸着追云的马鼻,胶头子见算盘落空正急着跺脚,忽见旁边摊贩处围了一群小孩子,正扒在一旁瞧着这边。
以为是他们惊扰了马儿,胶头子上前几句骂道:“没爹娘管的毛孩,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小孩子们许是一向知道胶头子的德行,冲他比了几个鬼脸顿时做鸟兽散去,咬牙切齿地一拂袖,胶头子转身叹了几口气,心想着这波买卖亏大了。
只见弃毫走上前来,将一锭银子放到胶头子手里:“此处宅子我家将军甚为满意,只是行程匆忙,来不及签字定契,此银予你,劳烦行个方便与庄子老板疏通一番,差人将这宅子打理清扫干净,待我家将军回来交予银两。”
胶头子哪里见过这般大的银子,双手连忙捧着生怕被收了去,又听见弃毫提起颜淮时不称“老爷”,反倒称了“将军”,心中一颤,结巴着小声问道:“请、请问官爷……”
“宅子劳烦你好生看管照料。若老板怕我扯谎骗人,便去找你们林知府,只说买家姓颜,他就知晓了。”颜淮见已经耽搁许久,便顺势上了马准备出城,弃毫又拉着胶头子嘱咐了好几句,随后连忙策马追上。
“将军,这宅子好是好,可……”弃毫犹疑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口,“你也不怕转过身来他们坐地起价?而且万一有更好的呢。”
“我瞧着就挺好。”
“哪儿挺好?”
“花挺好。”
“吓死人了,谁知道那马突然发疯撞人。”桃幺众女快步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看向燕瑶,“瑶瑶伤着没,要不要去见大夫?”
燕瑶摇摇头,说道那马儿没怎么用力,只是兀地吓了自己一跳。
没想到出门逛一逛街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儿,燕瑶顺手将之前为了看花撩起的纱帘取下,不巧身后忽然两匹马儿疾驰而过,差一点将她的帷帽又吹了起来。
连忙按住帘子,燕瑶直叹倒霉,便同女伴们说着抽空了要去庙里拜拜。
0179 章一百七十八
一百七十八、
虽然庄主一直催促燕瑶她们,絮絮叨叨着给颜家制衣这件事不可耽搁,但也不能为了进度忽视了品质,毕竟绣庄的招牌不能就这么砸了。
所以不过四件春夏时穿的衣裙,她们折腾来折腾去,足足做了两个月。
颜家之前请人送了尺寸来,燕瑶又正巧与那颜家小姐身材相近,每次量衣试穿都少不得拉了她作陪。
众人第一眼都说她与江柔长得相似,仿佛孪生的姐妹一般,可相处久一段时日再问起时,又纷纷说其实并不怎么像了。
燕瑶好奇得紧,便问起关于江柔的事儿来。其他绣娘有些是晚于江柔来到绣庄的,对她的印象除了为人傲气,仗着自己深受庄主宠爱,往往瞧不起其他人,便是见不得别人受好处,自己得了好的就巴不得在所有人面前炫耀一番,而要是瞧见别人得了什么奖赏,却非得要阴阳几句才行。
因为她这样的脾气,所以绣娘们大多对江柔没有什么好脸色,对她也多是避而远之。
可在乔春儿她们这些早于江柔来到绣庄的绣娘眼里,江柔刚来的时候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不仅学得很快,还学得精,待人热情,说话做事特别惹人喜欢,也无怪乎庄主会喜欢。
提到江柔瞧不起人的性格时,乔春儿以前也被江柔讥讽过几次,聊起她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又说能稍微理解,毕竟江柔的绣工出神入化,在其他绣娘看来几乎是望尘莫及,这样的人总是有些恃才傲物的。
燕瑶不理解江柔这样的人为何会突然从绣庄不辞而别,乔春儿不解,段云也不理解,最后只说起江柔离开之前,曾因为偷偷闯进庄主屋里被责骂过一次。
“大概是庄主将她一直捧着,忽然有一天那样罚她,一时受不了吧?”
每日劳作一毕,燕瑶她们就爱坐在院子里吃糕点聊闲话,燕瑶她们身为绣娘,手眼最是宝贵,庄主生怕她们累着手熬伤眼睛,一日只予她们两个时辰做工,时候到了周娘子便开始赶人,半点也不给她们触碰绣架的机会。
有时燕瑶实在是手热,又不得碰绣架,就去寻了些缎带丝绳来编花结玩,要是编出什么好看的花样,就给装饰上去。
燕瑶最熟悉的是单如意结,说是单如意,其实不过是将寻常的如意结分开编成一对,既可以合在一起,又可以分开放在两侧。
其他人没见过这样的花结,燕瑶忘了自己从哪儿学来的手艺,大概以前被谁教过,结果手法记得清楚,却忘了是谁教的,不经有些慨叹。
庄主见这花结款式新奇,便让人将其配到衣服上去,念叨着京中大概无人瞧见过这种款式,到时候要是在那些贵族里流行起来,绣庄又要得不少生意。
“可生意再多,庄主不都是看心情接吗,好像也没啥区别?”桃幺小声蛐蛐道。
这日七夕乞巧节,按规矩绣庄的绣娘们都要准备拜礼,以向神明祈求自己今后愈发心灵手巧,所以认真说起对绣庄的重要性,连除夕都比不上这一日的乞巧。
燕瑶她们自然丝毫不敢怠慢,忙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夜里将喜蛛封入盒中,这才感叹着得了休息。
抱着膝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燕瑶捧着自己手里的莲花纸灯看月亮,其他屋里的绣娘也闲着无聊跑来找她说话,小女儿家之间自然侃天说地,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说。
小绣娘问起燕瑶的生辰,说她来到绣庄到现在,似乎都没有听燕瑶提起这件事。
燕瑶低头看着纸灯,末了抬起头有些惆怅地说实在想不起来,小绣娘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灵光一闪便道:“不如你就和织女一个生辰吧?”
“什么?”
“燕瑶你绣工这么好,看来织女娘娘也喜欢你,你索性将乞巧定做生辰,同她一个日子岂不更好。”可说着说着又像是记起了什么,小绣娘头连忙摇得像拨浪鼓,“唉呀,不行不行,我听人说,要是同神明一个日子,很容易被神仙瞧上的。”
“瞧上了会怎么样?”
“会被早早带上天去当神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