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潮。”薛临半闭着?眼,唤她的名字,“别怕。”
王十六说不出话,握他的手,他的手这么凉,让她怕到了极点,双手握住了对搓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阿、潮,”薛临看见她赤红的双眼,手指动了动,想摸她的脸,最?后又无力地垂下,“别怕,也?别,愤怒,好好,活下去。”
喉咙哽住了,王十六双膝跪倒,向着?神,向着?佛,向一切她能想到灵异祝祷:别让他死,别让他死,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别让他死!
裴恕跟进来,挨着?她身边扶住,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脸上滑落,掉在他手上,摔得?粉碎。
薛临长长叹一口气?。他最?怕让她难过,可他到底还是让她难过了。
远处有脚步声,快如擂鼓,一霎时到了窗外?。
第84章 第 84 章 吃醋
“娘子, ”王十六听见周青的声?音,比他的人更快撞进门内,“孔公孽!”
他一个箭步冲进来, 高?高?举着一个锦盒,王十六惊喜着跳起来, 是孔公孽, 一定是的, 他拿到了!“吴大夫, 快, 快,孔公孽!”
吴启跑过来,一句话也?来不?及说,拿了锦盒飞跑出?去:“烧火,拿药碾, 快!”
“娘子,”周青跑脱了力, 跌坐在地上, “我没来迟吧?”
“没有, 谢谢你青奴。”王十六连忙扶起他,双手抖得厉害, 欢喜之余, 又生出?害怕,总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 让人不?敢相信,“那里面是孔公孽,对吧?”
“对,是孔公孽, ”周青嘶哑着声?音,“娘子放心,我藏在怀里拿回来的,没有损伤。”
王十六长长吐一口气。含着泪,看见裴恕如释重负的脸,此?时?也?来不?及跟他说什么,转身伏在薛临床边:“哥哥,孔公孽找到了。”
他半闭着眼睛,睫毛微微一动,一个不?成形的笑?,他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王十六心如刀绞,紧紧握住薛临的手:“哥哥,吴大夫去制药了,你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能好,求你了。”
薛临的精神已经有些涣散,恍恍惚惚的,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但心里是明白?的,她在求他撑下去,撑到药做好的时?候。艰难地呼吸着,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她满面泪痕的脸,她很少哭的,她生来要强,若不?是逼到没了办法,决不?肯掉眼泪。
为?了她,他得撑住。她已经做了那么多,这最后的几步路,他得为?她走下去。薛临竭尽全力想要给她一个反应,然?而这反应,也?无非是微微动了下手指,但王十六已经发?现了,连忙握住,在恐惧与?依恋中低头吻他的手:“哥哥,为?了我,撑住。”
裴恕心里一跳,转身离开。
薛临闭上眼又睁开,她的手那样?暖,几乎要将整个世界的温度都?带给他了,在生与?死?的边缘苦苦挣扎,嗅到外面若有若无的药香,那丸救命的药,大概已经做起来了。
裴恕在屋檐下站定,看见厢房里烧了药鼎,吴启的助手在炼蜜,为?合制药丸做准备,吴启在边上处理孔公孽,只是寸许见方的一小块,药碾碾碎了过筛,细雪似的落一层白?。
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王十六伏在床边,拿银匙在喂薛临吃药,薛临咽不?下,她便每次只喂一点点,她带着泪带着笑?,温柔又耐心,她时?不?时?贴他的额头,低着声?音,为?他鼓劲。
他伤重的那些天里,她也?曾这样?喂他吃药。心里生出?淡淡的,担忧掺杂着酸涩的滋味,转过脸,快步向厢房走去。
吴启在忙碌中抬头,看见他时?紧皱着眉头:“太少了,根本?就不?够一丸的分量。”
药盒底部薄薄一层灰白?色,是筛过后剩下的药粉,裴恕低声?问道:“这些不?够么?”
“差了快一半,”吴启叹着气,“这些还?得再过筛,待会儿炒药时?难免还?有损耗,说不?得,也?只能这样?了,能有这点已经是天可怜见。”
他换了更细密的筛子开始过筛,裴恕沉默着,看见那珍贵的粉末落下来,在药盒底部铺一层更薄的灰白?色。这些天全副精力都?用来寻找孔公孽,所以他知道,这味药只在极寒雪山的冰洞里有,要天时?地利都?凑齐才会生长,亦且长得极慢,十年也?未必能长够一寸来高?,要制一丸药,少说也?要两寸见方的一块。
到她下回服药,还?有十四五年光景,他能为?她找到足够分量的药吗?裴恕怀着忧惧,沉默地看着。
屋里。
王十六在煎熬中,紧紧偎依在薛临身边。
时?间过得极慢,每一息都?拉到无限长,他的脸色渐渐泛起灰色,呼吸越来越弱,有好几次她害怕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但他始终都?有呼吸,他在苦苦支撑,不?肯让她失望。
眼泪要落下,又被忍回去,王十六不?停地在耳边低低唤着薛临,试图为?他鼓劲:“哥哥,药马上就好了,再撑一会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薛临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皮沉得很,抬不?起来,也?就没法看见她,但她的体温始终温暖着,让他撑住最后一口气,怎么都?不?肯放弃。眼前渐渐出?现亮光,白?花花的,从远处一点点逼近,听说濒死?之人,总会看见各种奇怪的景象,是这样?吗?
但他不?能死?,她千难万难推着他走到现在,他不?能让她失望。薛临调动全部的意志抵抗着注定要到来的死?亡,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什么跑进来,呜哩哇啦在同她讲话。
是吴启,手上还沾着合药时的老蜜,一叠声?喊着:“药来了,快,快!”
王十六几乎是弹起来来的,小小一丸接在手里,刚制好的药还?带着炮制的温度,让人生出?无限希望。药好了,薛临一定会好!迫不?及待往薛临嘴里塞,但他太虚弱了,只是含着却?没有力气咀嚼,王十六慌了神:“怎么办?”
“掰一点化开,先喂下去,”吴启抓起案上的碗,“快!”
王十六定定神,不?能慌,已经撑到了现在,药都?有了,薛临一定能好起来!连忙掰一小块化开,舀一点喂到薛临嘴里。
极少一点,在他唇上一沾,王十六目不?转睛看着,那点颜色棕灰的药水慢慢的,消失在他双唇间,薛临咽下去了!狂喜着,连忙又喂了第二勺,时?间过得极慢,然?而碗底那浅浅一点药终于也?是喂完了。
许是错觉,觉得薛临方才微弱至极的呼吸,好似有力了一点。
“好了,掰一小块,试试看他能不?能自己吃,这样?药效更好。”吴启擦了把额上的汗,急急指挥。
裴恕站在门内,看见王十六掐了头发?丝儿那么细一块,塞进薛临嘴里。裴恕屏着呼吸,看见薛临的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下,然?后动了更多下,他在咀嚼,他终于是,可以自己吃药了。
王十六狂喜着,等薛临咽下这点,连忙又掐了一点喂他,觉得身后有人看她,抬头,裴恕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低头弯腰站在她身侧,让她一下子哭出?了声?:“裴恕,他能吃药了。”
裴恕心中生出?无限爱怜,轻轻抚了下她的肩:“别怕,马上就好起来了。”
小小的丸药一点点分解,送进薛临口中,薛临的呼吸越来越稳,裴恕看着王十六,千头万绪,无法说清。
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惶急?若是有一天他快死?了,她会不?会也?这样?哭着笑?着,竭尽全力医治他?
不?敢细想。在她心里能有多少分量,他从来都?没什么自信。
她现在不?哭了,全然?都?是笑?,她喂薛临吃下了最后一点药,伏在他耳边低语:“哥哥,没事了,你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裴恕转开脸。
他该高?兴的,只要她高?兴,他就应该为?她欢喜。哪怕她的笑?她的泪,都?是为?了别的男人。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