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渐渐低沉,王十六回头,薛临还守在边上,脸色苍白,显然?已经疲累到了极点。

连忙过去?扶住他,轻声道:“哥哥,你回去?歇着吧,你身子不好。”

“好,”薛临没有坚持,依着她慢慢起身,“阿潮,我有件事,须得托付你和妹婿。”

王十六怔了下,妹婿两个字如此陌生,让她陡然?生出悲怆,极力忍着泪。

“将来,送我回南山吧,和父亲在一起。”薛临低头,抚了抚她的脸,“阿潮,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眼?泪再忍不住,王十六拥抱住他,哭出了声:“哥哥。”

“不哭,阿潮乖。”薛临抚着她的头发,像儿时那?样,“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长?大了,有了可以相伴的爱人,他可以安心离开了。

松开她的手,带着笑:“阿潮,去?吧。”

他扶她在床边坐下,王十六回头,他清癯的身影穿过庭院,一步一步,没入夜色。

***

漆黑的颜色变成浅灰,灰白,终于完全消失了,裴恕觉到了阳光的暖意,嗅到了汤药的苦味,还有淡淡的甜香味,他熟悉爱恋的,爱人的气味。她在这里,她在等他。裴恕用力睁开眼?睛。

朝阳从窗边斜照,照着他,也照着床边的她。她睡着了,睡颜不太安稳,眉头紧紧蹙着,散不开的忧愁。

他睡了多久?一定让她很担心吧。裴恕觉得歉意,努力想去?握她,没能碰到,太虚弱了,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

然?而这小小的动静已经惊醒了她,裴恕看见她突然?明亮的眼?睛,那?么欢喜,像燃烧着两团小火苗,让眸子里他的身影,也跟着欢喜起来:“裴恕,你醒了!”

她扑过来,抱住了连忙又松开,是怕弄疼他,她眼?中带着泪,却又笑着,一声声唤他:“裴恕,裴恕!”

她在等他,她这一次,只是在等他。最后一丝阴霾散去?,裴恕在明亮的晨光中,慢慢握住她的手:“观潮。”

(正文完结)

第78章 第 78 章 喂我

“大?夫说你刚醒, 脾胃还很虚弱,所以这些天?只能吃些粥汤之类,”王十六端着粥碗, 在床沿坐下,“你试试这个怎么样?”

窗户半开, 清晨的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尖上晕着光影, 茸茸的淡金色, 让人想?起小兽小鸟, 一切毛茸茸的, 柔软可爱的事物。裴恕慢慢挪着,向她靠近,她很快阻止了他:“别动,你伤到了骨头,大?夫说不能乱动。”

于是她向他靠近了, 柔软的身体趴俯过来?,呼吸间淡淡的香气让人心里软洋洋的, 裴恕微微眯着眼睛。

原来?受点伤, 就能得她如此眷顾, 他怎么早些没发现?

“快吃吧,”她舀了一勺粥, 送到他唇边, “吃饱了,身体才能早些恢复。”

裴恕张口吃了, 老参鸡汤打的底,黍米熬得粘稠,舌尖都觉得粘住了,割舍不断的拉扯, 她仰着头在问:“热吗?”

琼鼻红唇,流丽的侧脸也沐着阳光,茸乎乎的让人心里发着痒。其?实不冷不热刚刚好,话到嘴边,却又改口:“有点。”

“真的?”王十六再舀一勺,收着力气轻轻吹了吹,又在唇边抿了下试试温度,“现在应该不热了。”

裴恕微低了头,就着她嘴唇碰过的地?方?吃下去?,眼梢微不可察,翘起一点。

她有些时候,还是挺好骗的。

一勺接着一勺,那碗粥很快下去?了大?半,她手指托着碗底,将白瓷小碗侧过来?一点,去?舀碗底的粥,裴恕目不转睛看着,怎么会如此沉迷?她低头时微露一点的后?颈,她托着碗屈起一点的手指,她专注做事时不自觉抿起的唇,无有一处不想?亲吻,膜拜。

“观潮。”在涌动的爱怜中,裴恕低声唤她。

“嗯?”王十六抬头,“怎么了?”

却是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唤她一声。裴恕自己也没意识到,眼是如何弯着,唇是如何翘着,说话时,是如何不自觉地?温存着:“没什么。”

王十六唔了一声,拿着银匙,在唇边试了试温度送过去?,他低垂眼皮,脸稍稍侧了一点,张开唇,向银匙侧边含住。让她蓦地?意识到,他是专要吃她碰过的地?方?。

脸颊上忽一下便热起来?,北地?虽然春迟,此时的阳光也颇有些温度了,于是那热意久久不散,他吃完了,脸又侧了下,偎傍着她的手:“观潮。”

这一次王十六没有再问,她知道的,他只是想?唤她的名字。

有什么无声无息流淌着,心里软软的,身上也是,裴恕安静地?贴着她的手,她没有躲他,也没有推开,于是他知道,她也是喜欢的。

从前他想?,夫妻做得久了,她总有一天?会接受他,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简直让人惊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恕。”她低低唤了他一声。

她温暖的手扶住他的脸,裴恕抬眼,她眉睫低垂,带着淡淡的笑,还有些嗔怪,扶他在床头靠住:“累不累呀,一直往前伸着脖子。”

她凑近了,低着头给他掖被角,裴恕嗅到她鬓发间、衣领里淡淡的香气,她玲珑的下巴,修长的脖颈就在他眼前,这瞬间一闪即逝,须得尽快抓住。于是裴恕努力向前挪,双唇一合。

柔软的,温暖的触觉,在皮肤上轻轻一顿,王十六掖好了被角,坐回来?时才意识到,方?才那一下,是他在吻她。

脸颊越来?越热,王十六低着声音:“伤成这样,还不安生?些。”

话一出口,看见他微露出一点的伤口,从肩到背包扎了许多层,衣服都鼓着。鼻尖酸了,最后?那个字,便带了哽咽,王十六顿了顿,许久:“下次可别这样了。”

“不疼的,”裴恕轻着声音,从被子底下伸手去?握她,“况且能躺这么久,也是难得清闲。”

怎么会不疼呢,她虽然不曾第?一时间赶到,不曾看见最初狰狞的伤口,然而这些天?每一次换药她都守着,知道他伤得到底有多重。眼梢湿着,王十六握住他的手:“好,你好好休息。”

盛粥的陶罐还在案上,王十六回头看一眼:“还吃吗?”

“不吃了。”裴恕摇头,躺了太?久,此时还是闷闷的,并没有什么食欲。

“好,”王十六拿了巾帕给他擦擦嘴角,“大?夫说这几天?不能下床,胃口是要差点,等过两天?你再恢复些,我?扶你出去?走走,活动开了,胃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