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王十六握住他的手,偷偷向门外一望,新?生的花叶间模糊能看见周青的身影,但?若不仔细,也发现?不了,“今天这位大夫诊得?很好,下次还让他来吧。”

“好。”裴恕答应着,余光瞥见廊下花圃后微露一个身影,看打扮是大夫带来的仆役,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呢?

一时也没多想,握着她?的手坐下,柔声道:“还有几个大夫会?陆续过来给你诊治,这些天你可能得?辛苦些,除了看病,婚事也要开始筹备了。”

王十六心?里一跳:“这么快?”

是啊,河朔局势不等人,而他,也不想再等了。方才已经让钦天监去?算黄道吉日,要最近的,最好是十天以内的,选出日子,立刻就办。柔情缠绕着,裴恕抬手,将她?鬓边碎发掖到耳后:“我已经又?给你二弟捎了信,请他快些进京。”

王十六心?里怦怦跳着,看着花圃,略略抬高了声音:“定了哪天?”

“钦天监在算,最迟明天,便有消息。”裴恕掩了门,拥她?入怀,轻轻吻住,“观潮,我们要成亲了,欢喜不欢喜?”

至少,他是欢喜的,身体都轻飘着,如在云端。这欢喜之中,又?有挥之不去?的哀伤,她?的病情,她?难以抓住的心?意,她?对薛临……明明搂得?这么紧,身体没有一丝缝隙,为什么还是觉得?抓不住,觉得?她?随时都会?消失呢?“观潮。”

王十六有些透不过气,他吻得?缠绵,他的语声也是,像阴雨的天,牢牢笼罩住,挣脱不开。轻轻推他:“别这样,外面还有人。”

裴恕睁开眼?。她?看着他,眉头微蹙,她?在看什么?她?现?在,再不会?透过他去?看薛临了,但?她?此时的目光太清明,也让人不安,更让人不满。她?为什么,总不能像他这般沉迷?

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观潮,专心?点。”

那吻越发缠绵,无所不至,王十六起?初还在想着成亲,想着周青有没有被发现?,后来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被他带着推着,终是像他一样沉迷了。

五天后。

裴恕沉声问道:“有没有医治的验方?”

这是这些天里,第十一位为她?诊治的大夫了,答案仍旧与其?他人相同,先天不足,近来损耗严重,寿元无多。

“在下才疏学?浅,可以先拟个方子,看娘子用?过的后效再定。”大夫思忖着,“恒州有位吴启吴大夫,于此道素有圣手之誉,裴相可以请他来为娘子看看。”

请了,只是路途遥远,还要几天才能赶到。裴恕压下心?里的郁燥:“有劳大夫。”

“裴相客气了。”大夫起?身,想了想又?道,“娘子的情况,子嗣上恐怕……”

“我知道了,不消再说。”裴恕打断他。子嗣艰难,不宜生育,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他只要她?好好活着,什么子嗣,什么血脉,哪一个有她?要紧!

侍从?领着人走了,裴恕按了按眉心?,一点一点,敛尽情绪。

慢慢走去?卧房,满屋药香中,她?站在窗前,看窗下新?发的一株牡丹。牡丹年年都发,人却不能像牡丹一样,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裴恕伸手,拥她?入怀:“观潮。”

“你不欢喜?”王十六摸了摸他的脸,直觉他情绪有点压抑,便又?玩笑似的,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因为我的病?”

“没有。”裴恕否认。

王十六又?捏了一把?,看着他俊雅的五官在她?手中变形,觉得?好笑,便笑出了声:“你又?骗我。”

他实在不擅长说谎,每次骗她?说没事,目光都难过得?要死。让她?不禁生出感?慨,她?自己倒是看淡了,谁能想到会?有旁人,比她?更难过呢?“傻子,生老病死,迟早的事。”

可是,太早了。若是能够,他宁愿把?自己的寿命,分来给她?。裴恕定定神?:“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吃药,很快就能好了。”

抱起?她?放在膝上,脸贴着脸,嗅她?身上的香气。掺杂了药香,甜蜜之中的苦涩。欲念无声翻涌,又?在煎熬中平复。她?不能受孕,他得?忍着,以后不碰她?。“日子定下来了,三天后成亲,你二弟明天就能到。”

“这么快?”王十六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来得?及吗?”

“来得?及。”钦天监算出来最近的,适宜婚嫁的黄道吉日也在下个月底了,他不可能等那么久,便自己定了日子。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他一定会?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观潮,我们马上要成亲了。”

王十六怔怔听着。

第69章 第 69 章 纳妾

三天后, 成亲。王十?六许久不曾反应过来。

近来裴恕时常提起成亲,但在她心里,总觉得很快就能逃离这里, 去找薛临,是以成亲这事始终只?是个?模糊的概念, 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但他说, 三天之后。

这个?准确的时间?, 突然一下, 让这件事变得无比真实?,王十?六有?点?慌张,还有?点?迷茫,假如?她没?能逃掉,难道真的要嫁给他?

“观潮, ”裴恕看出她的走神,“你……”

想问她是不是不欢喜, 话到嘴边, 又咽回去。她必定是不欢喜的, 她心里,还想着薛临。妒忌几乎要把人撕碎, 却也?只?能默默咽下。无论怎么样, 她在他怀里,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他没?什么可抱怨的,天长地久厮守下去,她会慢慢忘掉从前,他一定能够取代薛临。

但她的病。心里沉甸甸的, 既不能与?她说,更不能与?任何人说,裴恕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肩头,从来不信鬼神,此时却忍不住默默祝祷,若真有?鬼神,便把他的寿命,分了来给她吧。

“郎君,”侍婢在门外叩门,“府里来人找,阿郎请郎君尽快回去一趟。”

从回京之后,他日日只?在此间?盘桓,家里只?露过一两次面,此时找他,大约是为了成亲之事。裴恕答应了一声,人却没?动,近来公务繁忙,其实?也?没?多少时间?能在这边陪她,舍不得走。

“赶紧去吧,”王十?六推开他,“让我也?清静一会儿。”

裴恕看见她揶揄的目光,苦涩的心境蓦地轻快,又生出强烈的爱意。若能让她日日有?这样的笑容,他宁愿付出一切。抓住她拉回来,吻她的唇,声音便有?些含糊:“再撵我走,我就真的不走了。”

王十?六又推他一下,没?推开,报复似的,在他唇上咬一口。

裴恕嘶一声,玩心蓦地上来,只?要咬回去,她笑着躲他,半真半假,攥了拳头打他,裴恕也?笑,笑着笑着,眼梢便有?点?热。多么盼望此刻能长长久久,永远不会有?尽头啊。

“快走吧,”王十?六终于挣脱他,打开了门,“办你的正事去。”

这几天周青跟着那个?大夫又来过两次,难保今天也?会来,撵走了他,免得被他发现破绽。

“等我回来。”他握了握她的手,舍不得走,频频回头。

王十?六站在窗前目送,他的身影终是消失在门外,周青还是没?有?出现,四围突然之间?,寂静到了极点?。

这长安城,终究是太大太陌生,让她有?些不习惯。

王十?六默默走回来,百无聊赖,研了墨,随意拣了张字帖练字。是裴恕抽空为她描的双勾字帖,怕她独自待着寂寞,供她闲时练笔。

他的字跟薛临的并不一样,薛临的字秀逸,他的字严整,但这字帖同样勾描得细致,她是知道的,勾一张,少说也?得花费半个?时辰。他近来似乎很忙,总是四更天出门,入夜才能回来,他到底怎么挤出的时间?给她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