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了,反省出什么都写下,朕晚膳来看。”

楚凌离去后,洛亦轩看着一样的菜色,几次拿起筷子手都在抖,再次握紧筷子时皮下紫黑的血冲破被打的发透的皮,顷刻间,黑血涌出。

他叹了口气,神色平静,随意的扔了筷子,饭菜一口没动就去了内室,撑着触目惊心的膝盖跪到案几前,对着宣纸发呆。

膝盖的痛已经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似是疼到了骨头里,肿的发黑,尤其是连日来挨着地面的软肉,隐约间已经磨破了皮,跪着的地上有了血色。

晚膳时分,楚凌下来,瞧见外室桌上的饭菜未动,气的挥手让送饭下来的顺子回去,走进内室,见到洁白的宣纸上一尘不染,就连墨都没有研磨。

帝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洛亦轩的发丝:“阿轩的胆子,越发大了。”

洛亦轩跪着已经发抖,但依旧强撑:“阿轩只求王爷能平安到将军眼前,再无其他。”

楚凌冷笑:“那就好好跪着给钰儿祈福!他若是有半分闪失”

“阿轩拿命来偿。”楚凌还未说完,洛亦轩就接上后半句话,帝王神色复杂的看着洛亦轩的背影,背后的鞭伤已经结痂,浑身青紫,脸上的伤也还挂着,说出的话却是这般笃定又决绝。

在地宫五日,已经差不多去了半条命,若楚钰真的出事,左不过自己也难辞其咎,剩下半条命楚凌想要,便拿去好了,就当是给……他们楚家赔罪。

楚凌没再说话,心里憋着一口难言的气,甩袖离开地宫。

这样的结果是洛亦轩意料之中,还以为要再挨顿责打,只是简单饿着肚子跪一夜的话,已是好捱许多。

在楚凌离开的声音里,夹杂着洛亦轩有气无力的一声:“多谢陛下成全。”

【作家想说的话:】

下一章(明晚更)出地宫,该让狗皇帝好好后悔着心疼哄人了!!泽安也不会离宫的,家人们放心。

第56章53朕给阿轩赔罪,好不好(副标题:都不唤朕哥哥了……)颜

傍晚临睡时分,楚凌准备下地宫让洛亦轩回榻上安寝,哪里真的舍得让人跪一整夜,王福全此时来报,派去的暗卫回来一人,送回顾将军写的亲笔信。

楚钰到顾驰身边时,顾驰所有的怒气都在楚钰瞬间落下的眼泪中化为乌烬,心疼的抱住连夜赶路不曾合眼的钰儿,在得知楚钰是如何过来的后,忙从榻上起身,带着令人眩晕的剑伤,写下亲笔书信,送交暗卫火速回宫呈于圣上。

楚钰是楚凌养大的,他太清楚,楚钰此番举动,会给洛亦轩带来怎样的后果。

暗卫一人回京脚程很快,加之顾驰命他刻不容缓的送信,终是于当日离京后的第五个夜晚将信呈给了帝王。

信里言辞恳切,再三保证自己定会护好楚钰和他一起凯旋。

信尾言:臣以性命担保,定会护得王爷周全,身为钰儿的驸马,也理应尽到为人夫的责任。臣跪请陛下慎重三思,皇嫂以陛下为夫,陛下纵有滔天怒火,也不要伤了皇嫂的心,此番事件大错全在钰儿,臣自会教导训诫,皇嫂只身一人来晋不易,望陛下莫要因为钰儿,使皇嫂寒心,伤了他们之间的情分。钰儿没了臣还有陛下护着,皇嫂可只有陛下了,您不护他,普天之下便再无旁人。望您细想当初大军压境将皇嫂接来身边为的是何?

楚凌悬着的一颗心终是尘埃落定,有暗卫和顾驰护着,楚钰在边城想来也不会有大事,越往后读眉头便皱的越深,帝王长叹一口气,顾驰的最后一句话让他醍醐灌顶,当初兵至南渊不就是因为阿轩过得不好才出此下策,将人强行接来身边护着,可如今……

楚凌起身打开地宫的机关,扭动墙上的图纹时手都有些微颤。

得知边关送来信件,本是轮休的顺子也起身跑来候着,没有楚凌的命令,不敢下地宫,只能守在寝殿门侧,等着伺候。

帝王走近内室,看着眼前的情形,睁大了一双眼,定在原地。

洛亦轩侧倒在那张案几前,双目紧闭,神色痛苦,膝盖下的地面满是磨出的血色,楚凌抱起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自问身居帝王之位多年的人,还从未如此慌过神。

他不知洛亦轩是何时晕过去的,只知道抱起的小孩浑身冰凉,额头滚烫,就连呼吸都很浅很浅。

他大步离开地宫,将人放在龙榻上,泽安看到洛亦轩赤裸的身子上所布满的痕迹,扑通一声就跪下,憋着声儿哭的身体发昏,顺子更是随着跪下,眼泪无声滑落。

王福全在楚凌身边自小伺候,今日这副情景也是他没能想到的,那般风光霁月的小公子,不过五日,便被楚凌折腾成这副模样,他再次叹惋伴君如伴虎,饶是受宠至此的人也逃不过此番命运。

“去请太医。”楚凌声音很轻,就像是害怕吵醒榻上昏迷不醒的小孩般,细细听来便能发现,一向镇定自若的帝王,就连声音也打了颤。

王福全转身吩咐门外的小太监速去请太医院院判张孝全。

楚凌又吩咐顺子打来温水,帝王用昂帕一点点擦净洛亦轩身上的血污,铜盆里的水也被染上血色,干净的水换了三四盆,最后擦到手掌时,看到上面狰狞的痕迹和干涸的血迹,终是没忍住,落了眼泪。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

顺子忙低下头,帝王落泪,他没胆子看。殿内王福全和顺子的呼吸都在尽量压低,只有泽安大着胆子跑来跪在龙榻边,看也不看楚凌,只盯着洛亦轩浑身的伤,哭的压抑。

楚凌每擦到一个伤处,心里便是无尽的后悔,他无法想象这五日洛亦轩是如何度过的。身上没一处好的,就连嘴角都有些列,唇上还有忍痛时咬破的伤痕。

张孝全犹记得第一次见洛亦轩时,朝阳宫的内院是被楚凌下令杖毙的太监,小孩躺在龙榻上被帷幔遮挡,只伸出雪白纤细的腕子让他诊脉,看起来尊贵万分。

此次进入寝殿,却是被眼前的样子吓得呆愣住,洛亦轩的身上已经被穿好干净的寝衣,亵裤撩至腿上,露出了那青紫一片,血迹斑斑的膝盖。

“臣恭请陛下圣安!”

楚凌坐到床榻一侧,示意张孝全过来诊脉,太医在龙榻旁跪下,楚凌就已将手帕搭在洛亦轩腕子处,心急如焚。

片刻后,张孝全斟酌用词,试探的开口:“回陛下,公子身子本就虚弱,加之未进食水,才会昏过去。身上都是些皮外伤,细细养着便是,膝盖比较严重,怕是落下了病根,老臣每日午膳后过来替公子针灸,只是日后秋冬季节,难免会疼痛难忍,日后、日后……”

楚凌心里着急:“直言就是!”

“日后最好不要再跪了,就算伤好后,每次下跪公子膝盖那处只怕会钻心的痛。”

楚凌松了口气,进地宫前除了挨罚,也未曾让阿轩跪过,“还有其他吗?”

张孝全磕头,冒着胆子说了句:“恕臣无能,心病还须心药医。”

楚凌沉默不语,太医磕着头不敢起来,直到王福全壮着胆子轻拍太医,张孝全才在楚凌盯着洛亦轩脸庞发呆的余光中,悄然退下,擦拭满额冷汗。

洛亦轩醒来是两日后的事了,看着头顶垂下熟悉的明黄色挂穗只觉是在梦里,目光还未清明就见楚凌朝自己伸手,下意识便吓的缩到了龙榻最里面的床脚,一瞬间,浑身各处传来剧痛,眼泪簌簌滚落。

意识逐渐回笼,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和膝盖上都裹着棉白的围纱,上半身穿着寝衣干净清爽,下面虽未着衣物可戴了五日的金簪早已不见,后穴粗壮的玉势也换成了细小的药栓。

他默默靠坐回被里,声音暗哑,喉咙发干:“阿轩能有这般待遇,想来王爷已经平安抵达。”

楚凌被洛亦轩躲去角落的动作刺的心痛,他不过是想摸一摸床上的人还有没有发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