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为什么要喝药?”
陆淮晏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记得,宋悦的身体在他离开前并无大大碍,苏家的药……他本能地多了一分警惕。
陆漪涟和苏言的关系,以及苏家那些隐秘的手段,他并非一无所知。
陆漪涟沉默了片刻。卧室里只有宋悦清浅的呼吸声。他看着父亲端着药碗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曾掌控着无数人的命运,也曾温柔地抚摸过母亲的脸颊。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无无波:“妈妈最近睡得不安稳,半夜容易惊醒,有时还会心悸。苏言说他爷爷看过旧方,调整了几味药,固本培元,安神助眠。”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试过药性,很温和。”
这话半真半假。宋悦的睡眠确实因陆淮晏的“失踪”而变得极差,但心悸……
更多是陆漪涟刻意引导她担忧焦虑的结果。
至于试药,是真的,他要确保这药对母亲无害,更要确保里面他让苏言加入的“东西”能顺利生效。
陆淮晏的目光锐利如刀,在陆漪涟脸上逡巡,似乎想穿透那层冰封的平静,看清底下翻涌的暗流。
他端起药碗,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药味醇厚,带着苏家特有的、难以模仿的草木清气,确实是他熟悉的安神方路数,似乎并无不妥。然而,陆漪涟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近乎偏执的幽光,让他心头微沉。
“有心了。”陆淮晏最终只淡淡说了一句话,那里头听不出喜怒。他没有再追问,而是小心地扶起半梦半醒的宋悦,声音瞬间切换成能滴出水的温柔,“宝贝,乖,把药喝了再睡。”
宋悦迷迷糊糊地就着陆淮晏的手,小口小口地将温热的药液喝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但很快被陆淮晏喂到唇边的一小勺陆漪涟备好的蜜水冲淡。
喝完药,她像只餍足的小猫,蹭了蹭陆淮晏的手心,彻底沉入了梦乡。
陆淮晏将空碗放回托盘,示意陆漪涟可以离开了。陆漪涟端起托盘,转身走向门口,少年的脚步几乎无声。在门即将关上的刹那,男人那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苏家的药是好东西,但人心难测。看好你自己,陆漪涟。”
陆漪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门被轻轻合拢。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他垂眸看着空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人心?他早已看透。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人心。他端着托盘,身影融入走廊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某种毒蛇。
宋悦睡得很沉。陆淮晏坐在床边,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他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看了许久,才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他没有去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下楼,走到了宽敞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静谧的庭院,月光如水银泻地。客厅一角,静静摆放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陆淮晏走过去,掀开琴盖。月光落在黑白琴键上,泛着冷冽的光泽。他坐下,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停顿了片刻。奏了一曲德彪西的《月光》。
他弹出的琴声并不激昂,只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温柔与寂寥,像月下低语,像无声的倾诉。
陆漪涟并未入睡。
他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个未送出的、包装精美的为母亲准备的生日礼物。他刻意的没有关门,只听楼下的琴声如流水般渗透墙壁,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陆漪涟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知道这是弹给谁听的。
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丝绒盒子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他闭上眼,琴声带来于他来说只有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无语。
他猛地转身,将那个小盒子塞进了抽屉最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第0005章 5.项链
宋悦的身子很差,就像朵温室里的花似的,翌日等太阳高挂,刺目的光线透过半拉开的窗帘,洒在她眼上时,她才悠悠转醒了过来。
她一醒来,发现身边还有人时,杏眼都亮了亮,她探过手去,嘴里刚要脱口而出“老公”时,却发现他的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不是陆淮晏,而是陆漪涟。
“宝宝?”
宋悦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陆淮晏刚回A市,今日一大早给宋悦准备完早饭便去了公司处理事物,正好让周末放假待在家里的陆漪涟得了个空。
少年人自钻了宋悦的被窝后就没个消停,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宋悦精致漂亮的眉眼,沿着她光洁的额头向下,一路抚至她娇艳嫣红的唇瓣。
在见了宋悦醒来后,他也没有准备收回自己明显越了界动作的打算。
“妈妈。”陆漪涟声音闷闷的,说出来的话里带了点鼻音,“你昨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
像是个在正宫面前没讨到好处的小三,陆漪涟委屈极了。
宋悦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对陆漪涟说出这话的出发点产生了不小的疑惑,“唔……老公回来了,老婆当然只能看老公了呀。”
她微微侧过身去,想用肢体语言来暗示躲避陆漪涟的诘问,“你只是我的宝宝,我们天天都能见上面的呀,可老公是不一样的,我已经、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和老公见面了呢……”
“这样啊。”陆漪涟笑了笑,像是被宋悦说服了的模样,“妈妈,我们真的天天都能见上面吗?”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宋悦躲避自己的动作,他侧过身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宋悦柔若无骨的手,“那就请您别躲我啊,妈妈。”
“您知道吗,我给您准备了生日礼物。”
陆漪涟见宋悦将自己好看的眉头凑得更紧了,嘴角边不禁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妈妈,您之前答应过我要来看的,为什么爸爸一回来,您就连提都不提一嘴了呢?”
陆漪涟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将自己亲妈压在身下的动作有多奇怪,他俯下身去,脸上挂起了“我很伤心”的表情,眼皮微微耷着,“对不起,妈妈,我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急了?对不起。”
少年顿了顿,“我只是真的很好奇而已。”
活脱脱一条被主人冷落了的小狗。
宋悦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墙头草,她抿了抿唇,垂下眼去,想起了这一个月里自己与陆漪涟所干的那些出格的事,又瞧见了陆漪涟现在这幅失落的模样。
她有些迟缓地张了张嘴,显然是不知道眼下的自己是该作何反应,只沉默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开口向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解释道:“不是的,宝宝。”
像是被陆漪涟失望的情绪给感染到了,她说出来的话里也有些难过的情绪在,“因为你爸爸回来了,妈妈只能是爸爸的,你知道吗?”
“是吗?”陆漪涟眼底流露出疑惑,“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