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声音微不可?察,眼睛陡然变红,推着轮椅到了辞盈身边,轮椅却陷入泥土中,连带着困住双腿不方便的谢怀瑾。
隔得近了,谢怀瑾看?清了辞盈的脸。
苍白的脸上,一半是血,一半有淡淡的血痕,胸膛前的一片都是血红的。
轮椅如何都推不动,陷在泥土中,越来越深。
谢怀瑾也已经忘了,身后还有人,看?着血泊中的辞盈,焦急之中,他踉跄起身,却瞬间没有力气?摔下去,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眼睛里?只?有辞盈。
修长的双手扣在泥土中,一步一步爬了过?去,手拖着残废的身体,被长而尖的草割破了手指才缓慢狼狈地爬到辞盈身边,他现在心中已经没有什么同幕后之人盘旋的心思了,只?颤抖地摸向辞盈。
“辞盈......”青年沾染泥土的手触碰到辞盈温热的血,他不敢去触碰辞盈伤口也不敢去感知辞盈鼻息,粘稠的血染满他的手指,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气?血上涌,气?急攻心,一口血呕了出来。
“徐云、徐云!”青年呕着血嘶吼着:“救救辞盈......”
徐云蹙眉,没有上前,甚至一早就拉住了想上前帮忙的烛一。
关心则乱,青年没有发现处处不合常理的地方。
也没有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比起人血,更像其他的东西。
青年垂眸,温热的泪落在辞盈鼻尖,她恰在这个时候睁开眼。
谢怀瑾比她想的还要狼狈,明明是她一手设计的,辞盈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青年见她睁开眼,还活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却不敢动她,怕加重她的伤,只?又喊徐云。
徐云这时才走上前,连带着烛一。
谢怀瑾对着辞盈说着:“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
青年慌乱的模样,脸上泪和血混这,手指上满是伤口和泥土,在青年血红的眼中,辞盈缓慢地从地上坐起来,抹去脸上的血,一双眼安静地看?着谢怀瑾。
风吹拂着满院的草,见到辞盈明亮清醒的眼睛,青年也逐渐安静下来。
也终于成为?了这小院中后知?后觉的最后一人。
青年看?着辞盈,眼中的泪再?次落下,用唯一干净的一块衣袖去擦拭辞盈脸上的血,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长安哪里?有人能如此悄无声息掳走辞盈,又能抹去所有踪迹让谢怀瑾陷入如此被动之中。
包括那封信。
辞盈其实处处留了漏洞,不知?道是因为?心软还是担忧谢怀瑾身体,她只?想要他的感同身受并不像将他弄的如此狼狈,但?关心则乱,谢怀瑾的确有一处都没有察觉到。
辞盈看?着面?前落在泪的人,轻声道:“谢怀瑾,好丑。”
青年脸上的血渍还没有擦去,就那样红着眸看?着辞盈,抬手想摸一摸辞盈,手却颤抖地不敢放上去,人很难说清什么是失去,失去可?能就是就算那一瞬是假的,在明白真相后,心中山崩海啸一般的绝望也会长久地延续。
辞盈主动将头碰了上去,安静地看?着青年。
谢怀瑾手颤抖着,唇也是。
辞盈扑入青年怀中,轻声道:“这样才公?平。”
聪明人之间只?需要说一句。
谢怀瑾狼狈地将辞盈拥入怀中,抱紧,再?抱紧,他哭着说:“对不起。”
辞盈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我不原谅你,谢怀瑾。”
说着不原谅,辞盈却也红了眼睛。
身上的血让她很难受,因为?不仅有她叫人伪造的,还有谢怀瑾的,透过?衣服贴在她皮肤上,像柳絮一般柔软地要钻进去,钻入她的心中,缠住她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而辞盈丝毫没有办法。
她感受着谢怀瑾的血,眼泪和身上的泥土,感受着青年颤抖心和抱住她仍旧颤抖的手,她声音嘶哑:“心痛吗,疼吗?每次我看?你作践自?己身体都是这种感觉。”
她被抱得更紧,青年的眼泪淋漓而下。
辞盈抬摸了摸青年的头:“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威胁你,我也不想威胁你,但?你总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从前是,现在是,我明明就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都说了不重要,我不在乎,为?什么你还是要做,为?什么......”
辞盈的声音柔软,没有什么抱怨,只?有无奈。
草被拂到两个人脸上,很痒,辞盈的眼泪被痒了出来,她同青年一起哽咽着:“谢怀瑾,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青年无声地落泪。
眼泪落在两个人相触的脖颈,辞盈的眼泪也落了上去,她用手捧起谢怀瑾的脸,才发现青年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惨白的脸上挂着一双通红的眼,眼底的乌青象征一晚上没有休憩,生生撑着的一口气?在看?见辞盈醒过?来时也早就断了。
辞盈无声的眼泪随着谢怀瑾的昏迷落下帷幕。
她手指颤抖地将人交给烛一和徐云,两个人一早就看?出了辞盈的伪装只?是都没有戳破,而今徐云往谢怀瑾口中塞着药丸,烛一按照吩咐点着青年身上锁命的穴位。
辞盈落泪。
她生生送自?己的爱人去了一趟鬼门?关。
有那么一瞬间,辞盈都觉得她和谢怀瑾的强求是错的,她们可?能生来就不适合在一起,她们的相爱相守,似乎永远伴随着血和泪,蔓延的痛苦像是春日最酸的山楂果子,爱是掩盖山楂酸涩的美好的糖衣。
可?她舍不得。
辞盈舍不得。
她无比清楚地知?道,没有她,谢怀瑾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