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去了。”这是烛二的声音。
一巴掌的声音响起,辞盈关上了门?,手指都在?颤抖。
她看向床上的青年,天气闷热,房间内的药味越发浓郁,泛着些难以言喻的酸。
辞盈无声推开窗,走向病床上的人。
其实看上去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一直病着,脸一直这般苍白,辞盈轻柔地?用手去抚摸谢怀瑾的额头,可能是她的手太冰凉了,只觉得触碰到滚烫的一片,亦或者她的心一直在?跳,甚至到了要去感知青年鼻息的程度。
辞盈坐在?床前,淡淡的血腥味就?这样涌入鼻腔,然后一点一点加重?,辞盈无甚作?了一个呕吐的姿势,但没有吐出来,她将心里那股情绪压抑下去。
昨日一天没有怎么用膳,也?没睡好,陡然被这样一刺激,辞盈眼?前有些泛白,要晕倒过去之际抓住了床的栏杆。
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之时?,辞盈怔了一下,好巧,她一回来谢怀瑾就?醒了。
这个意识让她恍惚了一瞬,手下意识松开栏杆,身体就?这样垂直倒了下去。
青年的手没有一点力气,随着辞盈的倒下而下落,浑身颤抖着却没有一点力气,连起身去扶起辞盈都做不到。
幸好辞盈摔的并不重?,她扶着床边爬起来,轻声道:“你醒了,我去唤大夫进来。”
床上,青年沉默地?看着辞盈略有踉跄的身影,眼?眸中闪过一丝恍惚。
那双没有拉住辞盈的手仿佛不再属于青年,安静地?垂下,手腕间斑驳的伤痕诉说着无力。
很快,辞盈带着太医进来了,太医给谢怀瑾诊脉的时?候,辞盈就?坐在?一旁吃桌上的糕点,白花花的,没什么味道,一口咬下去是瓷实的口感,像是能把人心上的洞给堵住。
辞盈小口小口地?吃着,手腕内侧隐隐作?痛,她看了一眼?,原来是刚才摔下去的时?候擦破了皮,她用手腕沾水滚了滚,然后听见?徐太医那边又叹气了一声,辞盈沉默地?看过去,老人把着脉,欲言又止。
辞盈上前,轻声道:“徐太医,您老说吧。”
徐太医看看谢怀瑾,又看看辞盈:“长公子,夫人,恕老夫无能为力。”
一场高烧,谢怀瑾人醒了,病却更重?了,生命的脉络好像走到了尾声,像冬日的枯叶,腐烂只是时?间问?题。
辞盈无法为难老人,她安静了一瞬,才说:“您辛苦了,我带您出去。”
徐太医到底是受人嘱托所来,站起身后道:“我才疏学浅,但有一师妹,医术高超,这些年踏遍山野,专为寻常百姓治病,若是能将她寻来,长公子或有一线生机。”
“只......”徐太医没有隐瞒,低声道:“前两年她医死了人,被人送进了大牢,我试图打探师妹消息,但一无所获,若是长公子和夫人,可能可以寻到。”
阳谋两个字几乎写在徐太医脸上,但辞盈心里只有庆幸。
她甚至来不及想徐太医到底是想捞出他的师妹还是他的师妹真有这般高超的医术,只担心将人带来漠北,谢怀瑾的身体是否撑得住。
徐太医看出了辞盈的犹豫,沉声道:“我可以为公子施一套针,会很难受,但搭配药材能暂时?吊住一条命。”
生涩的词眼?一个一个往辞盈脑子里蹦,她有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但本能让她有礼地?说了声“多谢您了”。
施针需要密闭的环境,辞盈出去了。
转身时?,她发现谢怀瑾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着她。
他没有哭,眼?睛干干的,像冬日沉默的雪。
是那种一层一层覆盖起来的雪,看上去松软,手抚摸上去,却冰冷坚硬。
辞盈没有感觉冰冷和?坚硬,只有一种淡淡的悲伤,有什么无形的绳子将她的心牵住,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外面的风向她涌来,太阳还是金灿灿洒在?她脸上,她却感知不到温度了。
朱光走了过来,还不等朱光问?什么,辞盈已经开口说:“徐太医在?里面施针。”
朱光要开口的话堵在?嘴里,握住辞盈的手,下意识想说“没关系”但又说不出口了,甚至最?先倒下的人是朱光,她将头埋在?辞盈肩上,眼?泪哽咽出声。
辞盈的安慰是机械晃动拍背的动作?,但也?只是几下,就?靠着门?坐了下来。
包着手腕的帕子掉下来,伤很轻,这么一小会时?间上面就?结了一层淡淡的痂,只因为辞盈的动作?又碎开了,辞盈没有感觉到疼痛,就?那么坐在?阳光下,风将她同样苍白的脸吹热。
里面是不是传来青年隐忍的嘶哑的声音,辞盈回身看了一眼?,又是一眼?,断断续续的,她的手上布满了掐痕。
在?她又忍不住掐上去的时?候,朱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泪眼?朦胧地?对辞盈摇头。
辞盈松开了手,将太医讲的话说给朱光听。
朱光明白了,起身去安排。
烛一无声出现在?了辞盈身边,跪下身给辞盈的手上药,辞盈没有拒绝,只是没有什么知觉,她想起烛二今日的沉默,轻声问?烛一:“昨夜到底是什么情况?”
烛一无言,低声说:“公子很幸运。”
九死一生,公子痛苦地?生了下来,迎来了更盛大的病痛。
恶化的病情像是一把剑悬在?公子头顶,九死一生后,那剑就?这么斩了下来。
辞盈脑中回荡着烛一的话,屋里面的青年再也?忍不住,平日的矜贵有礼,翩翩气质一点都不剩,痛苦地?嘶吼起来。
辞盈的汗毛竖立,眼?眸不住地?发颤,却还是对自己说没关系。
起码他还活着。
徐太医出来的时?候,辞盈站在?门?外,就?那样安静地?看向了屋内的谢怀瑾。
他虚弱得眼?睛都睁不开,身上的衣裳也?全都被汗水浸湿,手指不自然地?颤抖着,鲜红的血染红了修长的脖颈,像一只受戮的天鹅。
她望见?他洁白的羽毛,沉默的哀嚎和?无声的祈求。
徐太医和?烛一交代后面的事情,辞盈缓慢地?走了进去,坐在?了谢怀瑾床边,她没有喊他的名字也?没有牵住他的手,只很轻地?问?了一句:“疼吗?”
谢怀瑾,你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