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还剩少许猪油底油,崔时钰将食茱萸放进去混着猪油炒干炒香,盛出来捣成中粗的茱萸粉末,放一旁备用。
芫荽洗净切长段,大葱切丝,生姜切片,小葱切段,核桃仁用擀面杖擀碎,挑去核桃皮本该用到花生米,但此时花生还未传入唐朝,只能用核桃代替了,不过核桃富含油脂口感香脆,崔时钰觉得放些核桃碎说不定比放花生口味更好;洋葱同样也不存在,用较粗的鸡腿葱代替。
接着她开始炸香料,锅里倒猪油,油微热时把方才切好的鸡腿葱丝、姜片和小葱段下锅小火慢炸,炸至各种配料颜色变得干黄后弃用,再放花椒、八角、草果、香叶等香料,继续小火炸香,颜色变深后捞出。
炸好的香料油香气扑鼻,但对崔时钰来说还远远不够,又放进去核桃仁碎、白胡麻以及方才捣好的食茱萸粗粉搅拌均匀,等到食茱萸充分吸收各种调味料的香味,这才把豆酱倒入。
此时的辣椒酱颜色红亮,香气四溢,与后世那几款畅销辣椒酱别无二致,而且因用量足实,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最后,崔时钰在辣椒酱里加酱油、盐与少量白糖继续翻炒糖的加入让辣椒酱的味道更加丰富,变得甜咸适中,辣而不燥。临出锅前沿锅边淋几滴香醋,这锅辣椒酱便成了。
搅拌均匀,崔时钰将辣椒酱倒入另一个干净陶瓮,放一旁冷却。
方才浓香四溢的猪油香气此刻被辣椒酱的香辣热气覆盖,整个庖厨都弥漫着辛香十足的味道。
崔时钰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与认真做菜时不同的轻松表情,她相信这罐秘制辣椒酱能成为店里的招牌调料。
被辛香的气味吸引过来,阿锦撩开帘子走进庖厨,结果鼻子刚一接触到热辣的空气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辣……好香。”崔时锦抽着鼻子说道。
见状,崔时钰连忙喂妹妹吃了块猪油渣压压惊。
阿锦接受了姐姐的喂食,乖乖张嘴。
齿尖才刚触到猪油渣外层的酥壳,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内里未尽的油脂顿时在舌尖化开,绵软,还带着微微的香甜,化开的盐粒混着猪肉特有的醇厚,倒像把整块肥美的猪肉都含在了嘴里。
崔时锦嘴里咀嚼着酥香的猪油渣,眼睛望着案板上两大罐熬好的猪油和辣酱,终于忍不住问出在心头萦绕许久的那句话。
“阿姊……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第15章 煎荷包蛋 竟还隐隐约约有股奶香……
在崔时锦的记忆中,阿姊性子一向温柔小意,待人和风细雨,但她和自己一样都有个缺点,便是手笨,连阿娘引以为傲的一手好绣活儿都只能勉强承袭一二,且平日甚少下厨,什么时候将吃食做得这样好了?
嘴里干脆酥香的猪油渣越嚼越香,崔时锦也越发想不明白,“我几乎日日夜夜都与阿姊同在一处,不知阿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般变化,所以觉得很是奇怪。”
对于这个问题,崔时钰多多少少有心理准备。
想想也是,一个几乎从不下厨做饭、平日吃饭都拿饼子片汤糊弄的人,突然流连忘返庖厨不说,还做出了极可口的菜肴,身边亲近的人哪个不会感到奇怪?
哦,还真有,阿宁就不会觉得突然开始做饭的阿姊有什么奇怪之处,崔时钰熬鱼汤,她喝,崔时钰炸肉条,她啃,才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还挺好的。
崔时钰发自内心这样认为。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无忧无虑乐陶陶”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阿宁的这份天真快乐存续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阿锦的问题。
崔时钰把之前打好的草稿拿出来,垂眸看向二妹,微微一笑说:“阿锦,谁说我们日日夜夜都在同一处了?”
“啊?”崔时锦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阿姊与她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等等,好像还真不是程郎君!
崔时锦恍然大悟。
她虽然比阿姊足足小了好几岁,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她知道阿姊与一位程姓郎君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关系非同一般。后来这位程郎君搬离了长乐坊,但仍会时不时与阿姊见上一面。
再后来,程郎君与阿姊的联系便渐渐少了。
崔时锦还记得,自己当初发现这一变化之后,竟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没由来的,她就是觉得那位程姓郎君不是阿姊的良人。
虽说程郎君对阿姊一向温柔妥帖,待她和阿宁也亲厚有加,但她总觉得,对方温文尔雅的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总之阿姊与那人分开正好。
所以,阿姊这一身高超厨技便与那位程郎君有关吗?
小孩子藏不住事,心中所思所想全都写在脸上,崔时钰一看妹妹表情便知她现在在想什么。
尽管儒家思想在此时仍有一定影响力,但唐朝的社会风气已较为开放,青年男女择偶相对自由,私奔、离婚、再婚的现象都很常见,其中还有不少风流佳话撰成了戏文供后人传唱。
崔娘子与程同是交换了庚帖的正常恋爱关系,平时见个面自然没什么。
于是这便成了崔时钰此时的最好托词。
但她连口头上的便宜也不想让渣男占到,思忖片刻道:“程郎君家中有位来自齐鲁的女厨,少时师从尚食局退隐御厨习艺,后游历大江南北,融汇八方风味,最擅做一道糖醋鲤鱼,做好的鱼肉外酥里嫩,鲜嫩多汁,糖醋汁子也是浓郁醇厚,酸甜适口,令人回味无穷。”
“我跟着那位女厨,耳濡目染学会了做不少菜。”崔时钰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位庖师现下已经离开程家,去往更有前途的去处了。”
程家当然没有这样一位厨子,她不过是把外婆的早年经历略作改动,与妹妹复述了一遍,如此既算不得说谎,也解释了她这一身厨艺的来历。
“原来是这样。”崔时锦自然不疑有他,看着崔时钰深深点头,“阿姊从前不展露这手绝活是有所顾虑,如今那位庖师已离开程家,阿姊也……也与程郎君分开了,自然就可以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崔时钰摸了摸鼻子,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阿锦真是聪明,还会主动帮姐姐补充细节。
崔时钰欣慰地揉了揉妹妹的头:“总之,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姐妹三个过好以后的日子,再不想其他糟心事了。”
闻言,崔时锦用力点了点头。
是了,阿姊说得没错,她们姐妹三个把日子过好就是最重要的,这是她最后一次提起之前的事,往后她一定向前看。
她这边刚立下宏愿,就见崔时钰笑眯眯看着她道:“阿锦,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