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室友探脑袋瞧了一眼:“哟,都打没电啦。女朋友哦。”

这个说法新奇,陈未识竟不想反驳,搓了搓手,仰头笑说:“是啊,女朋友,好缠人的。”

他笑得很是虚伪,室友愣了愣,倒没太相信,反而只觉这人好欠。

该不会电话对面其实是个仇家吧?

*

陈未识那边倒没什么,但他这电话一断,却让宋道初一整宿没睡好。

他怔怔地盯着车上的屏幕,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自己被陈未识挂断电话的事实。他反复地回忆自己和陈未识的每一句对话,思索陈未识的反应,就连开车回去也心不在焉,只幸好路上基本没有了车流。

再次回到别墅,心境已与之前迥然不同,他不安地在客厅与餐厅之间走了几个来回。再拿起手机,仍然没有新消息。

是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该不该再打回去,或者发个短信?陈未识会不会已经睡下了?

就是因为自己不会谈恋爱,陈未识才气得反问了他,然后一怒挂了电话。宋道初想,也可能自己并不是说错话,而是太模棱两可,所以才招人厌。

模棱两可像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的策略,而今在陈未识处却不管用了。就像之前每一次吵架,陈未识也总是要逼得他说出最直接的话才行。

可是退一万步说,他为什么挂断了我的电话还能自己睡下?

宋道初真想不明白。他却不知道,他此刻想不明白的事,陈未识在过去两年,早已都品尝过。

宋道初回到空荡荡的主卧,半夜里睡不着,又坐起来,习惯性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便要拿烟,但又不知为何,手伸到了半途却停下。

窗外的月光昏暗,星星也没剩下几颗,使他的脸容笼在模糊的光晕之中。床头没有了那盏熏香小夜灯“噗呲”“噗呲”地响,让宋道初有些微的不习惯。心跳都要快了几倍,他意识到,这一晚上辗转反侧的宋道初,根本不像是平常的宋道初了。

还是不要抽了吧。

他这样想着,手在床头柜里碰到了毛茸茸的小东西,拿出来一瞧,却是那只小黄狗,龇着牙,直着腿,红披风绑在脖子上,耀武扬威地瞪着他。

原来被陈未识带走的,只是那一只小老虎。

43

陈未识说自己忙,是没有带一个字谎话。

第二天早上,手机终于充好了电,但他却被叫去整园地了,压根没注意到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往屏幕上窜。宋道初在问他昨晚怎么了,而后又问休息得怎么样,最后便只说了句加油。

基地的管理者姓朱,和严师傅有交情,手把手地教陈未识辨认不同品种的玫瑰,各自要怎么养,过冬要注意些什么。大棚里的玫瑰和花店里的不同,它们不止要活一个季度,还要活好几年,花开花落,都只是它生命中的一个小台阶,不是起讫点。

这一天下来陈未识学得充实极了,到了晚上才想起回复一下宋道初,却发现在早上那三条以后,宋道初又不再说话了,一整天也没再吭一声。

陈未识便回了个不咸不淡的“没事”。

宋道初这天晚上刚结束一个饭局,喝了点酒,由孟勤送回家。他不言语的时候倚着车窗,沉静得像企业家杂志上的假人,但一看见手机上这两个字,他的脸色就变了。待到了别墅,“砰”地关上车门,孟勤都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但冷静了一些,宋道初又想,陈未识之所以要去邻市,不就是为了有个独立的空间吗?不就是为了离开他的荫庇,自己发展事业吗?那没有办法,自己也不能催逼得太紧吧。陈未识那一句“你会谈恋爱吗”一直像紧箍咒似地缠着宋道初的脑袋,他本来就不是个任性的人,现在更加三思而后行,发个消息都要拿捏着语气分寸,越来越端得像个长辈。

然而陈未识却根本顾不上这位敏感的准恋人。因为是新来的,最脏最累也最简单的活计自然都扔给他,浇水、挑粪、施肥、拔草、除虫、保暖……日子越来越临近过年,基地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他就更是忙不过来。揣着手机不方便,渐渐就索性搁在宿舍,结果每天都累得一回宿舍倒头就睡。

倒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陈未识茫茫然地也会想,就自己这样,过去竟还想过安分守己、温柔贤惠地当个阔太太。自己是瞎了眼,李卓也瞎了眼,不过最瞎了眼的还是宋道初。

手臂上的酸麻连带肩膀也疼起来,他怀疑旧伤要复发,揉了几揉不得劲。室友都回了家,偌大的基地里只剩下几个人,农村瓦房的电灯泡不太灵,还好他从别墅里顺来了那只小夜灯,就搁在床头,拧开了看它发亮。窗上糊了报纸泥巴,但还是透风,风里偶尔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

他就在这样的时候,终于感到寂寞了。

手往枕头边摸索出手机来,迷瞪了半天,才打开微信,按着语音说话:“宋道初,我要是胳膊断了怎么办啊。”

发出去了,才察觉自己好无厘头,说的这是什么?

宋道初很快也回了语音,似乎因为夜深了,那磁性的声音也像沾着露水:“药没带够吗?我让连医生去给你看看?”

陈未识吓了一跳:“不要!”

宋道初便说:“好。”

陈未识朦朦胧胧地犯困,又生起闷气。宋道初跟个老古董一样,敲他一下能听个响,但再多敲几下他就哑火。陈未识不理他,谁料过了半天对方又发来文字消息:“今天开了个会,处理李卓的债务,准备给公安提交资料。”

陈未识阴阳怪气地回:“谢谢您。”

宋道初这次又隔了很久,才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谁敢生您的气。”

手机猛然震动起来,竟是宋道初给他拨来了一个视频电话。陈未识云里雾里地接了,没注意到自己这边背着光一片黑暗,只看见那头宋道初站在别墅外的院落里,四角的小灯照得他身形挺拔,眉宇低昂。

“怎么是黑的。”宋道初自言自语,把手机翻来覆去,摄像头晃得陈未识眼晕。他只好从床上坐起来,拉了下电灯泡的拉绳,这会儿亮堂多了,陈未识顶着鸡窝似的脑袋,眼神不太友好地等着听对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看见了。”宋道初忙说,“胳膊怎么回事,我瞧瞧?”

陈未识眯了眼睛,“你要我视频给你脱衣服?”

“不是,”宋道初说,“可是你说……”

“你在做什么啊。”陈未识却直接转了个话茬,“大晚上的,还不进门啊。”

宋道初说:“小识,凤凰木快要冻死了,我养不好。”

*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漠板正,但因为在寒风呼啸的室外,总显得声线发紧。陈未识抬眼去瞧他的眼神,可他已经把摄像头调到了干枯的凤凰木上面。

“车库里有防寒布。”陈未识一看便说,“绿色的那些,快去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