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气。”涂伟杰笑笑。
许清颜站在一旁,难掩心中的激动,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到母亲方面的人,这个人是娘的同学!?高中同学!?娘是高中生!?
涂伟杰从进院门起,就在打量。房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破旧,简单的杂草和树枝围起了个院子,院子倒是不小,里面种了些蔬菜。院里里面是两间屋子,两扇门的是堂屋,侧面的那间屋子,半开着门,涂伟杰知道那是灶屋。房檐上是零七零八的碎瓦片,以他小时候在农村的生活经验,这些屋子绝对是漏雨的。
他心里唏嘘,这是陈花嫁进的人家,里面住的是他的丈夫和女儿。偏偏就是这个孩子救了自己的儿子。
“您。。。”许父开口,他知道陈花上过高中,但是近二十年却是第一次有人上门来,多半是因为清颜伤了人家儿子。
面对许志的窘迫,涂伟杰说,“大哥,你好,我叫涂伟杰。我和我太太都是陈花的高中的同学,我太太和陈花是好姐妹,这些年一直挂念着她。她还在医院照顾儿子,不然,今天就和我一块来了。”
“咳咳。”许父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涂伟杰他哪里会不认识,整个乡里都知道他。他的心里有喜悦有酸楚,一时激动,就咳了出来,为妻子还有人挂念着感到欣慰,也为她的离世感到愧疚。而自己现在的处境,又给她丢人了。
许清颜端来两杯水,一杯递给涂伟杰,一杯放在了父亲旁边。
涂伟杰看着她:“你叫清颜是吗?”
许清颜点头。
“伯伯先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不客气。”许清颜第一次被成年人这样郑重其事地感谢,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那个小孩,他现在醒了吗?”
“还没有。”
许清颜抬头,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涂伟杰笑笑:“医生说因为前期的救治很及时,尤其是在第一时间进行的,溺水的抢救和缓解蛇毒的救治,加上后面你周叔比较专业的救治,颂今现在是惊吓加上着了凉有些发烧,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许清颜如释重负,“那就好。”说完她忍着痛站直,“涂伯伯,对不起,周叔一定没有给你说,是我装鬼吓了他,他才一路往北跑,掉到了湖里。”
涂伟杰拍了拍她的头,“跟你没关系。他啊,是因为在爷爷家受了气,才跑出去的。至于掉到湖里,我猜啊,那就是个意外。一个男孩子,还让你一个小姑娘救了,他要是醒了,应该也会不好意思的。”
“小姑娘又怎么了?”许清颜鼓起了脸。
“怎么跟你伯伯说话呢!”许父正色道。
“没事。”涂伟杰摆摆手,“倒是跟她妈一个样,不服输。”
“我娘...”许清颜喃喃开口,她一出生就没了娘,唯一的照片,还是从结婚照上扣下来放大的。“伯伯,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娘啊。”涂伟杰陷入了回忆,“你娘她漂亮、温柔、善良,学习好,又用功,大家都很喜欢她。”
许清颜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听着:“那她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继续读书?”
涂伟杰感到来自许志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因为你姥爷,你娘因为一些事,和你姥爷闹翻了。你姥爷不让她上学了。”
“是因为她和人私奔了吗?”许清颜掷地有声,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涂伟杰诧异地转头,正对上女孩漆黑的眸子,那里面微含水汽,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清颜!”许志大恸。
“我呢?我是不是我娘和那个人的孩子。”女孩白皙的脸上流下一串泪,一字一句,吐出几个字,“我是野种吗?”
第10章 赞助 任重而道远
第十章
女孩的问题让涂伟杰大为震惊。“当然不是。”
许清颜擦了擦脸上的泪:“不是吗?庄里人都说我妈不是个好女人。因为她和人私奔被姥爷赶出了家,才被嫁给了我爹。”
“颜颜!”许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掩着胸口心痛开口。
“据我所知,你娘嫁给你爹前,确实是有了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没有了。你今年也就十二三岁吧?”
“十三。”
“那就对了,那个孩子如果还在,该是比我大儿子还大,你颂新哥哥,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涂伟杰内心一阵唏嘘,他看着父女俩心里说不住的滋味,“你娘,她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她很勇敢。勇敢地追求爱情的人,不是罪人。抛弃了她的人,才是坏人。那些说你娘的人,只是嫉妒她,嫉妒她有学识又漂亮。”
“是吗?”许清颜脸上划下一滴泪,“可他们都说,是我的命硬,克死了我娘。”
“胡说!这是哪来地说法!”涂伟杰有些吃惊。
许清颜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许志喝了口水,压住了咳嗽,他掩着胸口艰难开口:“村里的人都说,我老许家的人命硬,尤其是到了清颜身上,那是传的神乎其神。我家往上几辈,都是娶一个媳妇生下一个儿子,没几年就不在了,留下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倒也怪了,几代人留下的倒都是儿子,媳妇不在的年龄也越来越年轻。我奶奶,我娘都是这样,再往下到了我这代...”许父也有些哽咽,“清颜她娘,生下清颜,就走了。她又是个女孩,庄里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简直是胡说八道。”涂伟杰怒道,“小小的孩子,什么命硬克人,都是封建迷信!你娘...”
许清颜含着泪抬起头。
涂伟杰道:“你娘那是因为...”涂伟杰说了一半,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娘她心气高,你姥爷家和她断了联系,她总是闷闷不乐。她以前掉过一个孩子,嫁给你爹后,好几年不怀孕,庄里人又总明里暗里嚼她的舌头,不好的情绪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积压出病了。后面好不容易有了你,她宝贵的跟什么似的,可到底身子底子薄,生你的时候又大出血,就不行了。孩子啊,这不是你的错。”周更拿了药回来,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许清颜愣了。许家的破败的房子只有一个小窗户,已经晌午,堂屋里仍然昏昏暗暗的,不是很明亮。屋里的几人都沉默着。家里只有两把椅子,涂伟杰坐了一把。许志见周更进来,忙起身给他让座,周更摆摆手,示意不用。
“哇”的一声,许清颜放声大哭。这一刻仿佛积压了十几年的心结解开了。一直以来,母亲是庄里的谈资,同庄的孩子更是编成顺口溜来骂她,母亲即使已经不在了,还是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伤害她的亲人。每听到一次,许清颜都会和那些孩子打成一团,捍卫这那个没有见过免得,却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但是挂了彩回家,得到的是父亲的责骂,母亲是家里的禁忌,父亲对此总是讳莫如深。久而久之,许清颜的幼小的心灵中不禁也会怀疑,母亲是不是真像庄里说的那样,是个放荡的女人。
还好,她就像自己幻想中的那样,温柔美丽。掉了漆的小柜上,摆放着陈花的遗照,她笑得温婉,弯着眼睛,安详恬静。
许清颜跪了下来,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娘,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屋里的几人的都动了容。
周更弯腰扶起她:“好孩子,快起来,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