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孟喃喃细语道:“这绝壁看着令人心惊,可依稀能见大雪之下傲立的寒梅,如此背影,倒叫人觉得格外神伤,可望不可及。”
“这绝壁叫月牙心,在我们楼阙有一个传说,传说这处绝壁以前是一座山谷,谷中开满了盛极一时的梦尘花。后来有一位月牙公主爱上了前来为质子的敌国皇子,二人身份悬殊,正值两国恶交,皇帝决心要杀了这名质子。月牙悲痛欲绝,连夜将皇子救出,却被追杀至此,月牙和皇子不忍生离死别,双双自刎殉情。”季贵妃不知为何与师孟说起了故事来,只听得她言语间尽是哽咽之意。
师孟望着季贵妃的背影,似与那画中人合为一体。
季贵妃继续说道:“二人自刎之后,山谷不知怎的忽而起了大火,山谷释放着万丈光芒,在一片火海中化作了一块月牙,继而天降暴雨,山体塌方,山谷震动,化作了两座遥遥相望的绝壁,开满了不知名的绿色藤蔓,从不凋零。后来有传谁寻到了那块月牙,谁便可以得到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回归本源。”
季贵妃的声音来得那么悲切和伤感,那亘古的传说、绝望而深情的爱人、光芒火海和绿色藤蔓交叉替代地浮现在师孟的脑海中,她的双手紧紧地揪住衣服,内心深处的雀跃似要冲啸而出,她压抑着自己强烈的激动,颤着声音道:“有人找到过吗?”
季贵妃摇头,“听说有人找到过,可是找到的人全都消失了,人们便又说那块月牙是通往梦想之地途径。”她说到这,顿了顿,突然冷笑了一声,“谁又知道呢?不过是人们闲时谈资,加了多少虚构之意也不得而知。”
紧紧揪住衣服的指骨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师孟轻轻松了手,因为她知道,那块月牙就在将军府,无论这个传说是否是真,世间也绝没有那么巧合之事,她便朝季贵妃道:“真实或许不那么尽如人意,但那些求而不得的虚幻却更能令人绝望,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臣女便告退了。”
不知是师孟的这话触动到了什么,季贵妃的身躯微微一震,久久才道:“你进了宫,自是要去给淑媛请安的。”
师孟起身,跟着宫人退出了寝殿,她前脚才出大殿,一直守在殿外的玉秋便快步迎了上来,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
“走吧。”师孟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跟着领路的公公离开。
三人行路约莫用了两刻钟才走到鱼可漪的倾华殿,那领路的公公前去通报了好一会才出来道:“三小姐,淑媛娘娘身子不适,只说三小姐既是季贵妃宣召,见完了出宫便是。”
师孟淡淡一笑,此番也是碍着礼数才走一遭,便笑道:“劳烦公公了。”
“客气客气。”公公躬了躬身。
后宫与皇帝临朝议事之殿只隔了一个诺大的御花园,穿过御花园便是出宫的京九门。
本在前方带路的公公忽而停下了脚步,回身道:“前方便是京九门了,三小姐请便,奴才要回贵妃娘娘那复命了。”
师孟超他微微颔首,带着玉秋往前走去。
这位公公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四下看了一眼,那帽子下的一双眼顿时闪过一丝歹毒,双手动了动,从袖口深处抽出一柄匕首来,默默地靠近两人。
师孟本与玉秋低声说着话,不经意转眸,余光瞥见一旁水池上那骇人的倒影,她心头一惊,转身便将玉秋大力推开,拉开俩人的距离,却也因这及时的躲避叫那朝心口扎来的匕首划伤了手臂。
第四十七章御前密门寒意惊
师孟被这突然行凶的歹人划伤手臂,顿时鲜血直流,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
“小姐!”原本要喊救命的玉秋眼见小姐要摔进水池里,尖叫着一个激灵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拉她。那公公一刀没击中,举刀又补了过去,却不曾想她几个踉跄往水池子里摔去,又叫他扑了一个空。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寒意作响,一个人影不知从哪急速而来,将师孟一把拦腰抱住,一个飘逸的回旋将她带上了小道。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勖王李彦歆。他离京半年之久,如今突然现身却是戎装加身,青丝如墨流。
那公公眼见事情败露,在看见有人将她救起时便毫不犹豫地将刀朝内,自己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跟在李彦歆身后的陆久安本想擒了他,却慢了一步,快步上前去查看,看了几眼后,回头对李彦歆道:“死了。”
李彦歆倒不管这人是死是活,只是扶了师孟,眼见她手臂尽是鲜血,不禁满眼心疼,他正欲说话,就见一对巡视的御林军冲了过来,原来是听见了尖叫声才赶来。
“王爷!”带头的见状,不知发生了何事,当即带队下跪行礼。
李彦歆面色微冷,全然没了他一惯的温和,“久安,宣太医,宣内务府,还有,把这尸体拖去扶风殿。”
“是。”陆久安点头,起身快步离去。
李彦歆二话未说,俯身便将师孟抱起,玉秋赶紧跟随在身后。
扶风殿是李崇明赐给李彦歆在宫中宿夜的寝殿,在历代亲王当中,也只有李彦歆有此特列。
在宫中行凶杀人无外乎是一件惊悚之事,被捉拿者更是死罪一条。李彦歆前脚进大殿,后脚他要见的人全都匆匆赶来跪拜,另外还有瑞德殿的季贵妃带着宫人其后而到。这么大一件事,不消片刻便传开了,唯独那位皇帝没有出面。
内务府总事只看了一眼那地上的尸体便道:“回王爷,这人确是半年前发给瑞德殿的侍。”
李彦歆看向季贵妃,道:“贵妃娘娘如何说?”
季贵妃面色平静如常,连那尸体都未曾看一眼便道:“瑞德殿上下奴役几十人,我认得的只在面前伺候之人。”
她这话的意思是,这位公公虽是瑞德殿的人,可从头到尾没有见过她,所以更不能得她指示在宫中杀人。
季贵妃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事,“王爷,您何不问问那位倾华殿的主子,今日这人还带着三小姐去问过安呢。”
李彦歆忽而一笑,“娘娘的意思是这人原是倾华殿派去的,只为了等这个时机下手?”他这么猜想也不无道理,鱼可漪正是半年前入宫,若是那时暗地培植人手也说得过去,若这是季贵妃有意为之呢?明显一看,此人是瑞德殿中人,那么季贵妃嫌疑最大,若是她反为之……眼下这人已死,可真是死不对证了。
季贵妃低眉掩唇而笑,风华正茂,“王爷怕是要问问三小姐了,今日本是想念三小姐,特意让人传了话叫她进宫来与我说说话,没曾想招来这般祸事。您看,自己的妹妹险些丧命,那位淑媛娘娘却迟久不露面,真真是心宽的很呐,你说对吗鱼妹妹?”语罢,季贵妃一双眼眸微转,迷媚地望向那屏风之后。
她一口一句淑媛娘娘,叫人听在心里很是别扭,鱼可漪只是九品淑媛,位在其下,却得她一句‘娘娘’称呼,没心眼的人只当她是谦逊有礼,却不知这般人最是狠辣无情的。
这时,一直跪在屏风处指导玉秋清理伤口的御医起了身,走来朝李彦歆行礼道:“王爷,三小姐的伤只损了皮肉,已经处理妥当了,待臣去开个方子,每日按时换药,五日即可。”
李彦歆道:“有劳你了。”
御医作了作揖,不再多言。
李彦歆转眼便看见师孟走了出来,忙起身上前道:“可好些了?”
师孟微微欠身行礼,“并无大碍,多谢王爷。”
李彦歆本想去触摸她肩膀的手在因她这一周到却份外有礼的举动而在身边顿了顿,继而温柔一笑,问道:“你没事便好。”
师孟看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人,道:“王爷,此事与季贵妃娘娘并无干系。”
季贵妃闻言,朝她微微点头含笑,算是谢过她为自己说话了。
李彦歆道:“你知道是谁?”
师孟道:“是这公公品行恶劣,与我引了路却那般不守本分地讨要银钱,想来在瑞德殿恐怕也不少与人交恶,我训斥了他几句,不曾想他便起了歹意。”